第7节
方祖和落地罩后的老夫人都被唬住了,心想齐鸢怎么懂得这些?
现在这孩子说是胡诌的,这两位倒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随后心中又惊又叹,心道这孩子倒是鬼心眼多,要是把这力气用在读书上一点,也不至于气得老师非让他退学。
齐方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齐鸢,见那王太医贼眉鼠眼地想要溜走,哪能给他机会,当即将他痛骂一顿,喊家丁把这假太医捆了起来,说要扭送官府。
二老爷见假太医被人拖出去,也已吓得面无血色。
齐鸢转过头,冲二老爷揶揄地笑了笑,正准备套问这个罪魁祸首,就听落地罩后传来一声咳嗽。
老夫人被莲蕊扶着,从后面转出来,先暗含打量地看了看齐鸢,随后对二老爷道:“老二舟车劳顿,先回你的院子歇着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齐家只是商户,并不讲究女眷进出见人的规矩,在齐老太爷仙逝的头几年里,齐方祖还撑不起家业,齐家里里外外的铺子庄子也都是老夫人打点的。因此现在家里诸多事务,老夫人不管则以,若要管起来,从不容他人置喙。
齐鸢见二老爷趁机躲了出去,虽然心里不解,但仍是随着齐方祖恭恭敬敬见了礼,等着老夫人问话。
齐老夫人在上首坐了,问齐方祖:“穆家的事情你可听说过?”
齐方祖转过头先看齐鸢。老夫人道:“不用避着他,这些他早晚都得知道。”
“是,”齐方祖应了,走到厅门口往左右都看看,随后让齐鸢关紧门窗,这才道:“穆家家主来过信,说那曹知府从去年开始就侵吞穆家田地,穆老爷气愤不过,往浙江布政司递了诉状。可是数月过去,也没有任何消息。后来有一位寺庙里的居士告诉他,浙江布政使的好友跟曹知府认识,都是京中蔡相的门生。”
齐鸢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蔡相指的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蔡贤。
蔡贤数年来深得帝心,独擅大权,又常提拔自己府上的亲故门生,因此他虽是个不通文墨的奴才,却能权过首辅,成为炙手可热的内相,得了“蔡相”之称。
齐鸢这几年虽然在伯府闭门不出,但也听说过蔡贤之流徇私违制,侵越抽分,为患地方。可是杭州穆家世代经营礼佛香品,与各大寺庙往来甚密,并非寻常的商户大族,这样的人家竟也会被逼迫到变卖田产的地步?杭州知府竟有这么大的胃口……或者权势?
这件事不寻常的地方太多,齐鸢闷头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垂首待在一旁安静听着。
齐老夫人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齐方祖:“穆家来信所为何事?若不是有求于你,他必不会透露这许多。”
齐方祖道:“母亲所言极是。穆老爷这次来信,是为了借银子。”
他迟疑了一下,示意齐鸢去门窗处守着,往前一步低声道:“穆老爷子当时察觉事情有异,所以想去布政司打点一番。但穆家各族之人从中阻挠,他又不能声张,情急之下从我这里借了一些。并以穆家的几船香料作抵。这几天,儿子在码头接的船便是穆家的香料船。”
齐老夫人皱眉:“借了多少?”
齐方祖将声音压到极低:“两万两。”
老夫人脸色发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问:“竟……没成?”
齐方祖沉重地点了点头。
“照这么说,穆家如今竟是凶多吉少了。”老夫人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满腹心事地除了会儿神,突然又看向齐鸢:“鸢儿,听说你今日去学堂了?可见着先生了?”
齐鸢在远处正努力支棱着耳朵,想要听清齐方祖说什么,听这话愣了下,忙转身道:“回祖母,已经见着了。”
“你去见褚先生做什么?”齐方祖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