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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道不来,现下怎的又来?”
药叉之故国——迦毕试国,离罗刹国不远。阿阴再走罗刹之前,曾求过药叉同来,还可顺便回迦毕试看看。可他不从,直道罗刹险恶,唯恐避之不及。阿阴理解,真真理解。她去过,定然知道罗刹国内有多乱,更别说罗刹婆就是个疯癫至极的神鬼婆……
“幸亏我来了,不然连你鸟毛都收不到。”
阿阴系好长发,抬头看坐在巨石上的绿皮鬼,浑身煞气逐渐消散,笑了笑。
她说:“阿药,你能来,我很高兴。”
好友之间,不言谢。
然后伸出了手,递给他了一颗黑色内丹,是罗刹婆殒灭之后留下的。只有她这种灵力深厚的鬼,彻底身死后,才会化一颗稀有内丹。
药叉吞吐,“你……你这是……”
阿阴笑:“罗刹婆的鬼丹,给你,你就能幻化人身。无论是贴合的一具,还是千变万化的多具,都任你挑选。”
障月背手立在旁边,面色依旧冷漠严酷,心道这可是个好东西。
她见着药叉那副呆愣模样,罕见而痴傻,强行塞到他手爪中,“回到长安好好研究研究,你聪明,定运用的好。”
绿皮小鬼一手抱着装她蓝焰的琉璃瓶,一手拿了颗内丹,愣在原地,仍旧觉得不太真切。罗刹婆的鬼丹,即便阿阴已经有人身,她再吃了亦是大补,且能继承罗刹婆多少精怪法术……她却通通抵抗得住诱惑,轻易就给了他。
你说俗世之间有友人爱人抱团取暖,那鬼界呢?药叉不知活了几百年,甚至将近千年,头一次感受到了不问结果的善意,来自这至痴至顽的阴摩罗鬼。而在那一刻,他又忽然懂了一切事情。譬如,为阿阴对于竺寒的执念如此之深,愿为他两走罗刹,愿为他逞强捉凶,甚至还为他想做个寻常凡人。不过是因为,在那漫长孤寂的岁月里,她曾获得的每一份微薄善意,都要紧紧双手抓牢、铭刻于心,再付之倾泉相报。
人生苦涩艰辛多少秋,真谛不过是一句惜取眼前人,莫谈明朝。
阿阴对着他呸了一声,拍了拍他脑袋,“回神。鬼丹收好,琉璃瓶也先带回你那,我要先行一步,小和尚定然想我了。”
药叉扯住她手腕,憋了半天,还是出声关怀:“你……你身上的煞,怎么回事?”
她带笑回应,细数其中实在复杂,似是苦笑,又是侥然的笑,“我来的路上,吃了个打盹的厉鬼。”
地狱叛逃的厉鬼,在边疆鬼差巡守松散之处,被她吃了。一路上压抑着那股煞,直到罗刹婆说要动竺寒,宣布一切自制瓦解……
药叉着实心疼,他承认,是心疼的。可话到嘴边,又是平日里的调,道:“好吃吗?”
阿阴留了个黑影,消失不见,话语声变得不太真切,“难吃死了,臭烘烘的……”
原地,漫天黄沙,大夜将至。
障月蹙眉,淡淡问道:“小和尚是何人?”
药叉把东西揣到百宝袋之中,系在腰间,语气再平常不过。
“僧人,善人,阿阴姑娘心上人。”
离开长安之时,不过初秋,地上的落叶尚且寥寥无几。现下,竟不想已经满目浑白。
她换了身衣裳,无外乎灰与蓝之间抉择,思及漫天的白,还是穿了身靛蓝。这样,她在小和尚眼中,就会愈加显眼、特别。
阴摩罗鬼骨子里又是野性难驯,不穿碍事亵裤,反正她也没有痛感冷感。卖伞的商户拉拢她买一把来撑,阿阴笑着拒绝,任它落个满身。
那一瞬,天与地的无垠相接,整座长安城写满了延绵温情,她一心去见她心尖上的人。人间处处求白头,阿阴无法白头。可若是能同他淋一场雪,任霜雪倾落,也可算一场圆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