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有史以来所有的奏本都要整理出来,汇报成册。
其中有不少是宁时亭以前写给顾斐音的,有时候还会有顾斐音给宁时亭的批复。
翻到最近几个月的,倒是都很正常。宁时亭是再普通不过的臣子口吻,顾斐音有时回,有时不回复,不过回复也是口吻冷淡的“知道了”之类的语句。
越往前翻,就越来越不对味儿。今年以前的奏本,只要是宁时亭报给顾斐音的,就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多出一些没用的句子。
什么“臣愿赴汤蹈火”、“臣定不负殿下所望”、“望殿下爱惜身体,安好”等等,字字句句都是掩藏的含蓄心思。
顾听霜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打盹儿的宁时亭,鲛人的睡颜柔美安详。
他觉得自己的牙齿有点泛酸。
再往后翻,又冷不丁翻出了一封顾斐音给宁时亭的信,顾听霜看到后先是一愣,而后想都没想,直接把这封信甩开了。
那是一封情信,顾斐音夹在某本给宁时亭回书的奏折中的,上边寥寥几句,全是带着一些旖旎意味的调笑。
是……艳诗。
“还愁不是新人料,腰肢九系如何抱?”
“如何抱,柔入无骨将又惊靠。”
“桃花深径一通津。”
纸张四散,偏巧有一封落下后打在了宁时亭头顶。
他本来睡眠很深,小狼也跟着一起打盹儿,可是小狼这个时候被惊动了,抬起头想要咬住其中一张,一动一扭,又把宁时亭吵醒了。
顾听霜看见宁时亭动了,眼疾手快伸手将那几页纸张捞了回来,赶在宁时亭睁眼之前塞进了袖子中。
宁时亭睁开眼,眼尾红红的带着朦胧水光:“?”
顾听霜感觉有点难以直视他的眼睛:“没,没什么,你睡你的。”
宁时亭不疑有他,本来就困,听他这么说后又接着睡了。
眼睛闭上,睫毛长长。
顾听霜复又挪回视线看他。
鲛人身体柔软,他感受过了。这两日和宁时亭同床共枕,第一天他扣着宁时亭的腰睡的,感想就是鲛人的确很软,软得他偶尔会忍不住想要试着掐一掐,看看能不能掐到骨头。
宁时亭又这样瘦,腰也很细,这是没得说的。
他父亲,会这样拥抱宁时亭吗?
至于后面那句“桃花深径一通津”,顾听霜看不懂,理所当然地想作了宁时亭的嘴唇。
他又去看。
宁时亭微微歪着头靠在座椅上,小狼被惊醒后换了个姿势趴在他胸口,毛茸茸的脑袋拱在宁时亭的下巴上。
宁时亭的嘴唇很润,也或许是鲛人的原因,水润柔软,淡红的颜色。
这颜色说起来倒是没桃花那样粉嫩,但是如果比成桃花,倒也不是不可以,看起来也十分温暖甘甜。
他父亲,会这样吻宁时亭吗?
顾听霜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他父亲和宁时亭的场景。
见过一面之后,顾斐音到底长什么样,他也忘记了,只记得他和他父亲长得很像。
他的想象中,替代他父亲出现的,反而是另一个人影。
是他在宁时亭梦中曾经看到的,长大后的自己。有着深不可测的双眸和高挺健壮的身躯,虽然他现在也不差,但是那个愿望又出现了:他想快点长大。
顾听霜只觉得浑身难受,这种止不住的思绪让他心烦意乱,甚至一瞬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不敢再看宁时亭了,干脆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驱动轮椅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