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她挂完电话,想了一会儿,给刚刚那个陌生的号码回了条短信,带了些许与她风格不符的示弱。
【纪悠之?你现在有空吗,我晚上八点的飞机去加拿大出差,要是有空,我请你喝酒。】
那边消息回得很快,好像专门守在手机旁边等她的回复,但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善:【喝酒就算了,我没那闲情。择优总部十七楼,我的办公室,不见不散。】
谢昳锁上手机,脱力般靠在汽车后座的靠垫上,好半天才想起来让司机掉头去择优。
车子行驶的时候,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江泽予的受伤或许和她有关系,或者说,和她当年的离开有关系。不然他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隐瞒,不然纪悠之也不会给她发这样的短信。
难道当年,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可是如果她不那么做,周子骏栽赃给他的无端指控就不能洗清。他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永远都得背着见不得光的案底,艰辛又毫无希望地活在黑暗里。
保不上研,拿不到大企业的offer,进不了体制内,甚至就连创业他都不可能拿到银行的贷款。
似乎最好的结局就是她不管周家的事,不帮他翻案,逃离谢家后执意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做一对平凡又贫穷的夫妻。
可是那样的话,他真的会甘心吗?怎么可能呢?
他当年可是北京城的理科状元;大学四年,他除了陪她就是泡在图书馆;他夜以继日挑灯夜读,四年里修了自动化、金融的双学位。
这样勤奋又上进的少年人,怎么可能甘愿平凡呢?
在谢昳的价值观里,和自由、财富与尊严比起来,爱情实在是飘渺又可有可无的东西。
不说别的,她的妈妈当年便飞蛾扑火般投奔所谓的爱情,东窗事发后,出轨的对象一走了之,而她和谢昳则被赶出谢家,过了几年相当苦困的生活。
就连娘家为了脸面对她置之不理,于是这位出生名门的上海小姐不得不为了生计在北京城郊外摆了个早点店,最后去世也是因为心有积郁再加上劳累过度。
她死的时候告诉过谢昳,爱情不能当饭吃,爱情连个屁都不是。
谢昳很小的时候就铭记于心。
多年后,自以为做出理智选择的她在北京城繁华的市中心的车水马龙里头疼欲裂、几欲窒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恰好听到的车司机吐槽了句:“今儿个天气真是怪,您看啊,咱背后是太阳,前方又是大片儿的乌云,特像我前两天搁电影院看的灾难片。”
谢昳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车窗外晴朗依旧,她的小臂被暖橙色阳光照耀,然而车前方不远的天空乌云盖顶,狂风大作,梧桐叶子被风卷起来几米高,还真像是电影《2012》里渲染得极其逼真的世界末日。
她忽然想起当初在s大旁边的公寓里,她和江泽予一起看了这部电影。
电影里,末日来临的特效迫人,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人们忙着哭泣、逃生、告别,但所有的一切在骤然来临的灾难面前显得那样脆弱。无法阻止的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在一切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崩溃之后,这世界上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所有的人类文明被毁灭,人类的意志也被击垮。
谢昳还记得那个时候,宽大的沙发上盖着条灰色毛毯裹住两个人,她靠在他腿上,咽下一颗他喂她的小番茄,被酸得牙疼又困倦非常:“啧,末日,如果地球都毁灭成这样,那世界上真是什么都不剩了。”
彼时的少年低下头,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很久之后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不啊,还剩很多东西。”
谢昳实在是困极,丢了句含含糊糊的“剩了什么啊”,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