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现代中国及其在世界上的地位
恶的人被当场打死。可是这一切也还不过是一段序幕。一到中共的控制稳定,整个地区也在掌握中,另有一批新干部进入。过度的行为被检点;对过去之事寻差报仇也不再继续。村民开始行使他们的选举权,整个地区内共产党员的名单也开始露白。所有党员都要一一在人民面前对账,称为“过关”,凡是被村民否定者不得为共产党员,或也要改造学习。各干部将马克思的劳力价值说(一切价值出于劳力)教与村民。重新分配土地时固然视家庭内之需要,也顾及其已有之劳力。事无大小,共产党员均不厌其详的一一区分。其所作调查统计之细超过任何习惯之标准。用道德规劝的时候也贯穿各人良心。毛泽东与共产党人执行土地改革之精,确实令人惊讶。读《翻身》,一个读者可以体会到整个社会实际上已解散,一切重新做起。卢梭所谓“高尚的野蛮人”在此时出现,也开始组织他们的“社会契约”。主要的行动全经过协定,详细规划,初步试验、修订,付之实施、重新检讨,到第二次修正才能算数。在村庄之外,地区工作人员检讨他们的工作时,其扩大会议可以纠集到几百个代表讨论上好儿个星期。韩丁提出,在1947年的一次会议,有1700个代表参加讨论了85天。
这样一来,中共与毛泽东替中国创造了一个新的低层机构。重分土地之后,不仅使以后组织农民合作社和公社相当容易,同时毛和中共也构成了一种发号施令之体制,由以万计的村民大会一直向上结合而成。它们又有农民协会和贫农团体支持。某些单位等于选区。有了这样的力量摆在他们后边,中共从此对付国民党的军队已无实质上的困难。国民党军所辖疆土日蹙,防线也愈退近各市区的城垣。
1950年间的成功,加上与美军作战至少也打得一个平手,大为增进了毛的威信。经济方面的成功也不难道出:1949年以前中国可谓有三个不同的经济体系。在东北原来有“日满鲜”体系,东北的生产和分配只向日本与朝鲜的配合。沿海的城市经济大体向外,由国际力量支配。中国内地既为农民丛集之区,一向被遗弃如孤儿。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才三位一体,全部经过共同管制。苏联援助数量极为有限,但是无耗费的放在有效之处实施,也发挥了功用。农地集体化,除去了当中的阡陌,减少了荒废,也节省了人工。中国的工业本来就级位低,又受多年战争损坏,所以经整顿培植,新状态就和以前豁然不同。只是以上的条件都只一次有效,而缺乏循环性。到1958年,所有有利条件或已用尽,或无从继续。
在这关头,毛泽东1958年提出的大跃进显示他以为,只要有意志力,任何问题都可解决。“后院炼钢”成为一时风尚。当各种事业缺乏资本的时候,毛认为,鼓足干劲,筋肉上的额外付出能创造资本。当经济内服务性质的事业用到尽头时,他认为即地生产可以省除必要的交通,并规避科技之需要。这样一来他创造了一种新的原始经济,凡他力所能及,所有因素都超过限度做到极端。他力之不及,则虽必需却令其付诸阙如。自此,这些原始的细胞之间产生了各种不平衡,即使各自有成也无法利用。这和现代经济原则相违。后者抓住各地区和各因素间之不平衡,将一种互为协定的办法使一切整体化,而在更大的地区及更高的层次取得平衡。大跃进的灾害已经传遍。可是在这错误的后面仍有一种不同的人生哲学。1958年年底,刘少奇指摘毛泽东时以为他已创造了无阶级社会,平等取得日常生活之必需品即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这样就算得上共产主义,中国的社会也无须进入社会主义阶段了。这一切,刘综合称为“一个乌托邦的梦想”①。
『①这批判由中共中央1958年12月10日的决议提出,原文载《人民日报》,英译见(Dan N. Jacobs and ed Documents[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