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送他去九宗,他便放弃了申辩,顺从地离开了这里,之后的十几年里几乎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今十几年过去,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可她还是不愿告诉他。
于是闻玉开口替他们掀翻了棋盘:“到底是多重的罪名,十几年也该赎清了吧?”
大约头一回有人这样质问她,这一声振聋发聩,叫卫灵竹也不禁一怔。她还记得卫嘉玉年幼时的模样,全天下再不会有比他更乖巧懂事的孩子了,他听话的简直不像是她和闻朔的孩子。但她把他送走了,他走时想必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思来想去,只能将这件事情当做一种惩罚。他做错了事情,所以母亲不愿再将自己留在身边。
她望着眼前的青年,像是忽然才意识到她已许久没有见到过他了。那个分别时尚还年幼的孩子,如今已是个芝兰玉树般出众的青年,但她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我当时送你去九宗,并非是因为冬娘或是万鸿。”卫灵竹看着堂下的长子,缓缓开口道。她一生好强,从未与人示弱,在这件事情上,她终于承认道,“我送你离开,是因为我害怕你被我困在内宅,最终变成如我和你父亲那样。”
第57章 第五晚·爱别离(二)
冬娘的牌位供奉在城中的灵敏寺后山祠堂内。
当年万学义南下剿匪途中遇见了流落在外的冬娘, 听说她与家人走散,无家可归,于是将她带回了府上。
万学义公务繁忙很少回家, 府上的人也待她很好,就在她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够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 卫灵竹嫁进了万府。
当年, 卫灵竹丢下船帮赶去云落崖搭救闻朔。船不能在通州久待, 于是按着原定的计划先一步去了松江府。等卫灵竹回来后, 才知道那位白姑娘在不久前已经独自下船离开。卫灵竹没有派人再去打听她的消息,这只不过是她行船途中伸以援手过的一个苦命女子罢了。
但没想到, 时隔八年, 二人竟会再一次在金陵相遇。
卫灵竹头一回在府上遇见冬娘时, 甚至没有认出她就是八年前在江上见过的那个白衣女子。与八年前相比, 她变化太大了。那时的她瘦骨嶙峋,面容憔悴, 但是此时的冬娘面容娇美,气质沉静, 丝毫看不出当年落难时的样子。
与之相反的是,冬娘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同八年前一样, 卫灵竹还是那样风姿卓绝, 光艳动人。只好在,她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
这位新来的夫人显然不太擅长打理内宅的事物, 她能指挥得了一大艘船上的男人, 叫他们对她唯命是从, 却分不清各类繁琐的礼仪, 不知道该如何与这城中其他高门大户的夫人相交。好在万府没有多少复杂的人员构成, 免去了许多妻妾间的争风吃醋。
万学义还是很忙, 一年之中回家的日子很少。冬娘帮着卫灵竹一块打理账本,有一日忙到深夜,她正准备从屋里离开的时候,见女子坐在灯下,一手支颐,神情疲惫。忽然喃喃自语似的开口道:“你说像他那样的人,那几年是怎么忍受这种日子的?”
冬娘心中一惊,她无措地看着坐在灯下的女子,但是对方显然没有想着得到一个答案,于是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那更像是一句酒后的醉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该忘了,可是冬娘没有办法轻飘飘地忘记。因为她意识到,卫灵竹原来早就已经认出了她。可她是什么时候认出自己的?又有没有告诉过这府上的其他人?
那些疑问像是一颗种子,深深地埋进她的心里。对她来说,过去犹如炼狱,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以为终于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但是命运和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像是告诉她这样的日子都不过是她偷来的,那些她不想提及而用谎言编织出来的过往,迟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