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熟而成的傍林鲜;又有摘荷花与豆腐同煮的雪霞羹;还有用葱油煎后加酒煮的东坡豆腐;山药合碾碎的大米熬成的玉糁羹……
除了雪霞羹没什么来头,苏东坡大大基本包揽了这一桌素菜。
方提学是风雅名士,见识广博,听上菜人报出那笋的做法就会心一笑,吟道:“想见清贫馋太守,渭川千亩在胃中。这道菜莫不就是文太守家的傍林鲜?宋大令果然有名士风采,即于饮食小处也不同俗流,难怪过你治下的官员进士无不交口称赞。”
宋县令满面放光,谦虚地说:“这倒不是下官筹备的,而是小儿为招待恩师,前些日子写信特地回来安排的。劣子别的还罢了,只是孝顺体帖这一点可喜。”
这份孝顺体贴也体贴到了方提学身上。
这一天刚吃了东坡宴,转天宋时便从寺里请了个清俊风雅的僧人无尘来陪侍提学。那僧人竟是个禅教双修、以儒解佛的诗僧,见了提学也不讲什么因果报应,而是说起了“三家一道”,儒道佛皆一心,只是名有不同的观点,又能在提学面前谈论唐宋八家文章,指物作诗——
作得比宋时这个正经生员还高明得多。
这诗僧果然请到了方提学心里,他是都察院出身的清流名士,自幼读遍了东坡文集,自然也慕坡仙风流。不过他自诩名教中人,向来不爱结交京中那些奔走干权的僧人,如今竟在武平得了一句通禅理、有德行、更知文翰的诗僧,岂不将其视作自己的佛印?
住着清雅如方外仙居的馆舍,吃着各有特色的美食佳肴,闲暇时还有诗僧、才子相酬唱……方提学闲来计较这趟武平之行,仿佛不是来巡察县里学政,而是提前几十年过上了他理想中的致仕乡居生活——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世上哪儿有做官做到他这样潇洒的?
他这一阵子真个是文思泉涌,连作了几首《过武平》,从自己下榻的府宾馆咏到城外西山下的前宋宰相李纲读书堂,又作游记、小品文记述自己在县里巡查学政时受的招待,文中也提了几回自己在院试中点中的门生。
以北方学子之身,在福建院试中以第三名经魁身份取中生员,简直可称奇闻了。
他还在文中提到,这学生的业师正是当年都察院御史桓公。桓公在世时爱他如亲子,数年后这学生单凭着早年老师留下的经籍讲义便考中了福建文学昌明之地秀才,果然以才学证明了老师眼力无差、教导弟子的水平过人。
思及其师徒之情,实在令人感动。
方提学写完了这篇文章,也感伤了许久。他想像宋时当年,与恩师必定情同父子,如今竟被丈人家退婚,却不知这学生心里有多苦。
这么个又孝顺、又体贴、又有才学的孩子,作东床哪里不好,桓老侍郎怎么就舍得退了婚事,丢掉这个孙女婿呢?哪怕非要孙女做王妃不可,也该再补一个孙女给他,将这桩婚事续上啊!
桓先生写完这文章,感伤得都不敢叫他看见。后来在武平县学入泮礼上,看着宋时身着青色生员袍,领着本县新入学的生员跨马游街,一派风流洒脱的模样,倒是又生出几分文思,作了一篇《记武平县学入泮礼》赠他。
他原先只想要座师多帮他看看文章,方老师这就直接写文力捧他了!
宋时感觉自己成了大佬力捧的小明星,一篇软文出来,就要把他吹成个励志典范。他又激动又惊喜,还怀着点儿即将走红惶恐敬畏问方提学,将来等他们县学学生写的记入泮礼文章集结成册,能不能将这篇文章放在最前头。
方提学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轻笑一声,宽容地说:“这倒不要紧,只是你们选出的文章却须得做得好,衬得上我这篇。若叫我知道了你那文集里都是敷衍之作,只拿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