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的好时候,你也知这些年来我服用寒食散已入膏肓,敬直,我活不长了。”
“王爷……”
贺仲亭喉咙发紧。
“这些年你我谨慎,少有这般能够面对面的时候,我本该与你畅饮,但我如今已是滴酒不能沾,”荣王勉强笑笑,“敬直,我知你为我之心,但也许正如晴山当年所说,我一身的骨头已经折断了,曾在我身边那么多的忠义之士皆为我而死,我已经不敢再让你,让晴山为我去赴刀山奔火海了。”
“但是敬直,我想最后再嘱托你一件事。”
“臣绝不会让胡贵妃等人找到明月公主的下落。”
荣王还没开口,贺仲亭便已经猜出他要说的话。
荣王静默着,片刻他站起身,身上的疽症折磨得他已有些走不动路,但他还是勉强往前几步,掀了帘子,伸手去扶起贺仲亭。
“敬直,”
荣王看着他,神情温和,“你多年不易,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可千万莫为我前功尽弃,无论是我,还是皇兄,我们都已经老了,为了你自己,还有你的儿子或夫人,你也该早做打算。”
“那么您呢王爷?”
饶是贺仲亭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也终究难免因荣王这番话而眼眶湿润:“您被折磨,被蹉跎的这些年……又该如何算?”
“都算了。”
荣王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般,经不起丝毫的波澜:“若非是神碧当年执意生下绒绒,我也许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当初肖神碧身怀有孕后便有了这一番算计。
帝王之爱,总有被年岁磨平的时候,唯有骨血的牵绊,才能教人时时思,夜夜想。
肖神碧不可能永远借着肖家的忠烈名声护住荣王,所以她才设计令淳圣帝错以为她腹中孩儿是他的骨肉。
有了骨肉,淳圣帝便将那段旧情记得更牢,即便是为了肖神碧,淳圣帝也不会轻易取荣王的性命。
商绒早产也是因肖神碧自己服用了催产药,什么天生异象,那原本便是人为刻意所致。
商绒并非足月出生,此事也不是什么可以瞒得住的秘密,但大真人凌霜当时也正需要一个迎合帝心的机会,依照他所言,商绒是感知到异象才会提早降世。
“敬直,若可以,我真想见一见那个孩子。”
荣王忽然道。
贺仲亭心中明白,他所说的那个孩子,应该便是带着明月公主出逃的那个少年,于是他垂首,轻声道:“王爷,臣会探查他是否还在玉京。”
——
这雨下了一天一夜。
自折竹走后便没有停歇过。
商绒夜里睡不好,总是梦见那座天砚山,梦见山崖底下的石洞,一堆湿柴烧的火,还有没味道的烤鱼。
她摸索着用火折子点燃了烛灯,窗外雨声很重。
忽有拍窗的声音。
她眼睛一亮,立即支起身去推开窗,迎面而来的是湿润的水气,窗外的人并非是那少年,而是第四。
“拂柳姐姐,你这是去哪儿了?”
商绒掩去眼底的失落,发觉第四浑身湿透,衣袂还沾着些泥点。
“下雨太吵,我睡不着出去了一趟。”
第四转了转眼珠。
商绒抱着双膝坐在榻上:“你去找白隐观主了对不对?”
第四一怔,随即她将这披散长发的小姑娘打量一番,笑出声来,也不打算瞒她了:“果然能被小十七看上的,绝不会是一个笨蛋。”
“我只是想,我送你的那盒药膏你一定不会辜负它的效用,”商绒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望着她,“白隐观主到底长得有多好看,才让拂柳姐姐你那么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