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寒冬
方茴赶回酒店时,胡先在公共客厅里打电话,表情愤怒、语气着急,然后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见他缩了下脖子,像鹌鹑。
她腰酸背痛,腿也不大舒服,还好胡先睡得太死,没有发现她离开了套间半天。她趁他打电话,进浴室,看到镜子里自己脸色苍白,明明回程的列车上擦了无数遍了,眼角又有新的泪痕。
她赶紧补了妆。
出来的时候,胡先坐在小沙发上抽烟,抬头看她一眼:“你去哪了?我醒来就没见到你。”
方茴很淡定:“见你睡着,我去第五大道的收藏馆逛一逛,旅行么。“
他没有反问。胡先和齐郝不同,不大听得出她的谎话。也许是胡先不如齐郝了解她,也许是胡先不对她的话上心。
”晚上吃什么?”方茴说着,对着镜子试戴一对绿玉耳坠。
胡先有一会儿没说话。忽然,他站起来,从背后抱住方茴:”你知道我爱你吧?“
方茴躲了躲,没躲开,他还是亲吻起了她的脖子。她从镜子里看着他:”知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来自女人的第六感。
“方茴,你真美,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你有一种气质……”他抚摸她的脸,“很独特。不比西方女人差。”
“任何一个中国女人都不比外国女人差。”
胡先说:“看你,我又没说什么。就爱从这些文字里做文章,和你爸爸一样。”
“好端端,提我爸爸做什么?”
“你爸爸出事了,我刚刚接到的电话,就是通知我们这个。”
方先生辞了职。他与其他教授的关系不大好,还有人从他文章中挑刺、背地里告发他,他顶着一张华人面孔,本来就更比那些白人处处受限,一怒之下决定回国。
可他的身体状况忽然急转直下,受不住船只颠簸,医生建议先修养。学校安排的房子也不能再住,自己搬出来、贵了许多,加增看病的钱,没了收入,渐渐有坐吃山空的态势。
胡家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决定退婚。
胡家原就因为金法郎案不满方家了。
胡先父亲升任财政总长,头一件事就是要拿出按照1910年辛丑条约、帝国主义向中国索要的那四亿五千万两白银。此时世界第一次大战刚刚结束,战后的法国情势混乱、法郎暴跌,本来真是个好时候以少量白银赔付当初帝国主义的无理索取,胡总长不,他同意了按照“金法郎”赔付,即,向各国的赔款按硬金计算。
方父认为国家面前无亲家,提笔就是一篇文章,大骂胡父是洋奴、明明法国根本没有”金法郎“这种货币、为博列强欢心居然不惜卖国、可耻可恨、活该全国人民唾骂。
这个金法郎案,最终没有通过。
如今眼看方家大势已去,很难说不是抱着落井下石的心态,胡家提出退婚。
胡先说:”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父亲不会做人。我有什么办法,做子女的,孝字当先。我心里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他好歹还给她买一张去英的船票,临走前想与方茴做一次,订婚那么多年,一次都没到手,他不甘心。
方茴骗过了他,乘他洗澡,自己逃掉了。
她根本没有伤心的时间,只着急爸爸的病。她也知道丢脸,不愿面对,宁可在英国乡下照料父亲,谁也不联系,当缩头乌龟。方先生一边被喂着药,一边看着她叹:“你啊,外头新潮又时髦,还同英国男人法国男人谈朋友,但骨子里又是那么传统的女人,和你母亲一个样。“又瞪回去她的目光:”想瞒我?以为我不知道你同人家来来往往写信?你被退了婚,你那些‘笔友’就没人有表示的?“然后又露出一副谈心、鼓励的眼神。方茴丢脸死了,狐假虎威地把药勺一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