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不够懂得逢迎的,皇帝御极已有十余年,六宫粉黛不计其数,长安内宫外城,宫人将近四万,可是从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她这样冷待天子之后还能叫圣上留在此处,不降罪就已经是天恩了。
在郑玉磬看来,圣上是个凉薄的人,对妃嫔如是,子女亦然。
虎毒尚不食子,但圣上却并不适合这一点,长安城才死了不知道多少嫔妃皇嗣,他就这样坦然地坐在自己面前笑意温和地说起趣事。
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心肠真的是用铁石做的吗?
显德想一想这些时日运出宫去的尸体与几个王府里寒酸的灵堂,望向面前尚能平静与郑夫人对坐的圣上,即便他是个太监,也不由得替郑夫人惋惜一声。
自然被偏爱的当然有恃无恐,郑夫人本就是这世间少有的绝色,虽说吃了一番苦楚,如今又有了身孕,面色憔悴了许多,然而当她用那一双盈盈泪眼望向圣上的时候,他明显能看出圣上收紧的下颌还是会稍微放松了一些。
正如那日圣上为郑夫人作画时随口笑言,“夫人之美,压倒六宫。”
美人易得,绝色难求,真心更难得,否则圣上也不会在有了郑夫人之后,将六宫嫔妃几近视若尘土了。
“那个污蔑你的贱人已经用糟糠塞口草草下葬,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圣上从未对哪个女子这样好言好语过,哪怕是有孕的嫔妃,他也大可以漠不关心,只是望着眼前这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柔弱女子,他到底还是扔了手中匕首在盘中,任它在寂静的室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皇帝捋开她睡乱了的碎发,面色柔和,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音音,难道你真的要效仿息夫人,要为了秦氏与朕一辈子都不言语吗?”
他是君临万方的天可汗,就算是从臣子手中抢了一个女子又如何,她气也气过,闹也闹过,可既然她心里已有自己,何必为了别人一句话这样自轻自贱?
要不是去年的选秀乃是为几位皇子大婚举办的,他在这上面无心,佳人早就该被他揽入怀中的。
郑玉磬原本是不欲与圣上言语的,但是当他说出从前用以拿捏逼迫她活下去的软肋时,她忽然就笑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她的眼泪和笑容一同出现在脸上的时候,轻声细语时显出一种凄冷的美:“息夫人做不到的事情,妾自然也做不到。”
圣上口中的那个贱人一个月之前还居住在锦乐宫中耀武扬威,拥有协理六宫之权,但是如今已经不知道被埋在什么地方。
而秦家十五口人,就那么恰好地全部惨死于动乱之中,连她长嫂所生的幼子都没有留下来。
还未出嫁的小姑子被人砍断了一臂,另一只手拿着残肢,死前最后一刻仍艰难地向大门爬去,企图博得一条活路,至死也没有合上眼。
她站在那鲜血横流的青石砖地上弯腰下去亲手抚了两回,才将其合上。
雷霆雨露,俱为君恩,圣上一再提醒,她怎敢不答话?
她不仅要答,还要答得叫圣上满意。
“圣上还来我这里做什么?”郑玉磬转过身去卧在里侧,用纤弱的后背对着圣上,冷硬的语气差点把显德吓得腿软跪在地上,“您在内廷里不知道方才同哪位嫔妃蜜里调油,身上的脂粉气便是室内燃了艾草也消不下去。”
她果然是在赌气,但圣上不怒反笑。
“脂粉味朕倒是没有闻见,反倒是这室内有好大一股醋酸味,莫不是夫人害喜嗜酸,晚膳用的是酸汤么?”
圣上不在意地让跪着的人起身,郑玉磬本来就不习惯这种规矩森严的日子,宫人们动不动下跪与宫内又有什么两样,反倒失了人间烟火之趣,“你到底是属羊还是属狗,不过是丽妃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