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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谦站起身来,一身普通的沙青色七品官服,乌纱帽下面若冠玉,眉如黛山,五官皆是恰恰到了好处,周身风骨泠然清秀,相貌是极佳的,只是他眸子始终谨慎地垂着,没有笑意,神情简直是内史府的特产:肃穆板正,好似老朽。
名叫温彦之?
美士为彦,他倒也当得起这个名字。只不过……
美则美矣,略呆。
能送来御前的人,各部都是查了一遍又一遍,故齐昱也懒得再关心他来自何方,是哪一年的进士,点了点头,董谦便自觉退下了。
堂中只留下个温彦之,齐昱瞧着,竟不由得想起了先皇来。
倒不是想起了先皇礼贤下士、君臣佳话之类,而是想起了先皇临终前说的一席话,讲的都是代代皇帝的交心之句。
“……做皇帝最难之处,便是行至每处必有人跟随。若是朝臣,不想见尚可不见,可朝起暮归总要见到的人,便是统录皇帝起居的史官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记录在案,一人之事,乃天下万万人之事。”
“世人皆以为皇帝是全天下最逍遥之人,岂知身为皇帝,也不可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否则史官一笔,长留青史——万民看顾,皆会指点,留诸后世,亦废英明……”
老舍人左堂贤是先皇留下的,早已通晓圣心。想必先皇也有暗地里发发牢骚、骂骂大臣的时候,此时往往不消他说,左舍人便会静静收起笔来,不做统录,待他说完,得解胸中一口闷气。
到了齐昱这儿,也只需一句“不必录下”,左舍人便会合上纸笺,这已是无边的默契。
默契……
不知这温舍人,究竟有没有这根筋。
唰唰唰。
齐昱闻声回过神,只见那温舍人正站在堂下,执着笔飞快地记录着什么。笔是内史府人手一支的软碳,比起毛笔来更方便站立时抱笺手书,齐昱不是没见过。可唯有此人执笔还包了个木鞘,生怕把手指弄脏。
齐昱不由有些好笑,这就记上了。
隐隐约约的,四周萦绕着丝缕芬芳的香气。
齐昱皱了皱鼻子。
他十六岁起呆在关西军中,长在行伍之间,是简朴惯了的,素来也不喜在大殿上熏花笼,顶多散些草木气息,这是身边内侍、宫女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香气明显是眼前的人带进殿来的。
倒也不似其他花香那般忸怩、甜腻。
“温舍人,爱香?”齐昱一边拿起御笔点朱,一边问。
温彦之端端正正地又跪下,板正地说道:“回禀皇上,此乃内史府纸笺的香气,并非微臣身上的。”
齐昱奇怪:“左舍人从前,也没有过此香。”
温彦之道:“禀皇上,内史府存放史册、实录太多,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