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处目光全部聚集在吸血鬼国王身上，而这位伟大的莱恩家族领袖却始终一语不发。事实上，自从卢卡斯告诉他那个消息之后，他便没再说过任何话。眼窝深陷，苍白的脸色下泛着铁青，像是许久未进食的样子。

    同样的神态，克洛诺斯的脸上也曾出现过一次。

    那是血族历史上最为耻辱的事件。

    人类与狼族联合将血族彻底逐出城市之后，非贵族的吸血鬼难以觅食。某日，一只饿到极点的吸血鬼趁着西里萨尔王国庆典的日子混入了他们的城邦，在贵族宅邸的后院寻到几条喂养得肥硕的宠物犬。

    或许是长期的安定让西里萨尔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他们认定吸血鬼难以造出什么大动静，都城上下无人发觉这只不速之客。

    等贵族从皇宫乘兴而归时，宠姬从后院发出凄厉的尖叫，众人赶过去，方才看到丑陋的吸血鬼正匍匐在狗身上吸食。爱犬被开膛破肚，姬妾遭受惊吓，怒不可遏的贵族掏出手枪，用银色子弹射穿了吸血鬼的头颅，命令厨房里的下人将其碎尸万段。

    这还不足以平息怒火，吸血鬼的闯入被添油加醋写成血族对西里萨尔虎视眈眈的觊觎。国王下令将吸血鬼的尸块挂于城墙之上供子民唾骂鄙夷，尖牙制成嵌入手枪的装饰品，翅膀扯作皮鼓。

    老鼠。蝙蝠。

    肮脏的，丑陋的，残忍的。

    这是人类用于形容血族的词汇，可用在他们自己身上，似乎也恰当。

    长久的沉默后，克洛诺斯从座位上站起身，不详的阴霾仿佛缠人的苍蝇那样绕着他。他环视着个家族的长老，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血族古老的传统约束每任领袖在做任何决定时，必须通过公会表决。然而曾宣誓忠于公会的克洛诺斯却隐瞒着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西里萨尔的秘密。

    事实上，在两天前的夜晚，克洛诺斯见到了出逃的凯撒。那时银月内乱的消息还未流传至此，皇宫的侍卫在巡逻时发现一只入侵领地的灰狼。那狼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口气却极为猖狂，声称自己是吸血鬼国王的亲信。

    侍卫半信半疑地报告了克洛诺斯，克洛诺斯原本不想理会，但对方说了那句话。

    “小心涅墨西斯。”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克洛诺斯的眉头不可遏制地紧锁。

    这是西里萨尔通知时代的语言。

    涅墨西斯，意味着复仇。

    灭亡距今两百年的古王国，除了当时参与征伐的血族长老们，没有人会知道这几个字。

    血族的屠杀蔓延至西里萨尔的宫殿时，曾经不可一世的国王携着他的妻女端坐在皇位上。他威严地注视着克洛诺斯，仿佛正在接受某个殖民地首领的觐见。直到利爪刺破胸膛，鲜血从紧闭的嘴唇间涌出，他才说了那几个字。

    “涅墨西斯。”

    他的表情是那样肯定又蔑视，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不朽的西里萨尔王国轰然倒塌，城邦为吸血鬼占据，平民沦为血奴。而皇族则全部被碎尸，抛于荒郊，供流落在外的血族啃食。

    有人说，那是为了震慑帝国的残余势力。也有人说，那是忌惮于国王的诅咒。

    会面的地点隐藏在丛林深处。人类彻底战败后，他们再也没有启用过这个秘密据点。许久未造访的石阵四周已然爬满了过度生长的藤曼，纤细的茎叶像蛛网那样密密麻麻地覆盖于岩石表面。

    这是吸血鬼聚集群和狼人部落之间的公共区域，即便是白天，也少有生物出没，更何况是这样的深夜。没有月光的夜晚，浓重的瘴气笼罩着整座森林。

    ——连吸血鬼都讨厌的环境。

    前夜得到那个消息后，克洛诺斯便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