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楚楚。
她确确实实在叫拂然。
她在梦里让他跑, 莫非,她做了噩梦?
噩梦中的她,居然是关心他, 保护他的。
谢浔愈发的不安疑惑起来。
他不是自欺欺人的傻子, 裴玄霜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他比谁都清楚。除非这女人将欲擒故纵的手段玩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的话,绝不会做出清醒时恨他入骨,梦境中爱他至深这般割裂的事。
可如果她呼唤的人不是他, 那她又在想着谁?念着谁?记挂着谁?
一想到裴玄霜心心念念的人实际上另有其人,谢浔胸腔之中瞬间炸裂, 仿佛被人在肺管子上狠狠割了一刀。
“裴玄霜?”他忍无可忍地叫醒对方, “你醒过来, 你看着我!”
陷在噩梦之中的裴玄霜打了个觳觫,睁开眼,猛地醒了过来。
没有硝烟与战火,没有凶恶残暴的追兵,没有尸山血海,展现在她眼前的,只有一方密不透风的红色床帐,一条绣着戏水鸳鸯的锦被,以及一张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脸。
她梗着脖子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终是泄了气,放松了身体躺回在云枕上。
就在刚才,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她被一群身穿黑甲的骑兵围堵追杀,那些人手里拿着鲜血淋漓的长刀长枪,烧杀抢掠,残暴至极。为首之人身着一件寒光凛凛的银色铠甲,骑着覆着赤金面罩的骏马,手持一把玄色长戟,踏着滚滚黄沙而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煞气磅礴,天地难藏。
他所向披靡,他势不可挡,真真如死神一样。
裴玄霜没能看清他的脸,亦没能看清一直拉着她疯狂奔跑的少年长的什么样。
她甚至忘了,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只依稀记得她似乎呼唤过对方。
一场噩梦惊出了她一身的冷汗,可她还是觉得待在梦里更好一些,毕竟,梦里没有谢浔。
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恶魔比,梦里的一切又算什么?
“你刚刚做噩梦了?”见裴玄霜醒来之后一直若有所思的不说话,谢浔不耐地问。
“是。”裴玄霜闭起眼睛,道。
“你梦见什么了?”谢浔扳过她的身子,“你梦见了什么人?”
身体依旧很疲乏,眼皮发沉昏昏欲睡的裴玄霜不得不重新睁开双眼,去跟眼前的这个男人纠缠。
谢浔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了她的心口上,
她拧紧了眉毛,觉得此人当真是疯的莫名其妙:“谢浔,你便是再手眼通天,再权倾朝野,也管不了别人在想什么,又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吧?”
迫切等待着一个答案的谢浔狠狠掐住了裴玄霜的肩,眉眼间一片肉眼可见的烦躁:“你别跟我东拉西扯的,本侯问你,你刚刚在梦里梦见了什么?见到了谁?和他说了些什么?”
裴玄霜盯着谢浔又急又慌的脸,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痛快。她故意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道:“我忘了,你把我叫醒之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了?”谢浔拖着长音,满眼疑惑,“你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告诉我?”
见他表情渐凝,眼神里散发出迫人的寒气,裴玄霜立刻冷下脸来道:“谢浔,你又要发疯么?”
她狠狠刀了谢浔一眼:“你要疯便尽管疯,何必做这些磨人的事?”
谢浔箍紧裴玄霜,被那张油盐不进的冰雪面庞气的要死,撩拨的要死。
她便是断了爪牙,变得顺从了些,服从管教了些又怎样?她照样有本事随随便便撩起他的怒火,气得他七窍生烟,五内郁结。
“裴玄霜……”他燥郁而低哑地问,“咱们两个到底是谁在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