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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建筑在谎言之上,命定的未来陷落在虚空之中,魏昭十九年来建成的世界一日间天塌地陷,飞得越高摔得越痛。说来好笑,他当初还有脸觉得公良至可怜,那想均出去的生日,没准是魏大将军随口编的。
“你没把魏夫人当母亲过?”公良至问道。
“过去是过去。”魏昭回答。这事上没法说谎,公良至往年被他碎嘴那么多回,没有一星半点秘密留下。
“如今呢?”公良至半步不让,“魏夫人可曾负你?”
“你看我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可曾负我?”魏昭冷笑道,“嘿,重逢之后你也叫过我魔头,现如今知道是我,又开始心存幻想?”
公良至一滞,魏昭只觉得心中烦躁,索性快刀斩乱麻,省得一直装聋作哑,钝刀子割肉。他说:“我练的功法虽然危险,但我杀他们,那是我自己想杀,我很明白我在干嘛。你不说,就当鬼召的事揭过了?我就是个魔修,冷酷无情丧心病狂,等我杀上乾天谷……”
“你还是没回答我。”公良至打断了他,“魏夫人不曾负你。”
不等魏昭说“那又如何”,公良至又道:“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心有郁结,含怒而归。你恨自己迁怒他人?还是恨自己心怀愧疚?无论是哪个,你都不冷酷无情。”
“就凭这个?”魏昭厉声道,“我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疯子,你难道第一天知道?”
“就凭我现在活着,凭你前去找药,凭曦儿安然无恙!”公良至的声音一样抬高了,“我认识的阿昭……”
“已经死了!”魏昭接道,“你开始不也没认出来吗?我跟十九岁的时候哪里像?你无非心怀愧疚旧情未了,但公良至你睁大眼睛看看!名门正道随便抓个少年英杰,都比现在的我和你的阿昭相似!”
“阿昭……”公良至咳了一声,反倒无力地笑了起来,“你九岁的时候,和十九岁又差多少?”
像是在争执中耗费了太多力气,公良至的声音又低下来,目光却柔和爱怜得像在注视病中的公良曦。不要可怜我!魏昭在心中吼道,他猛地撤掉了卫钊的外形,让残破恐怖的躯体暴露在公良至的目光中,公良至眼睛都没眨一眨。
“一个人在孩提之年与耄耋之年,变化会有多大?恐怕八岁的某人与八十岁的某人之间的相似之处,还不如他与另一个八岁孩童之间的多吧。人非顽石,哪里可能一成不变。”公良至道,“你是随便哪个魔修,我会觉得你喜怒无常,行事如羚羊挂角,但你是阿昭,那变化再多,我也能摸到一些轨迹。若非如此,你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魏昭在意识到凤凰籽也只是公良至的布局时恼羞成怒,恰恰因为公良至算准了。公良至聪明,却没到占氏一族未卜先知的程度,他所依仗的,无非是对魏昭的了解罢了。
“说实话,我其实挺高兴看到你跑来兴师问罪。”公良至笑道,“你对真不在意的东西,从来懒得摆脸色。”
有情方有爱憎。
都说魔头无情,无情者方入魔,这话并不贴切。在魔道上走的最远的那些,除了天生恶种,便是最最至情至性之人。他们的情感如可载舟覆舟的大洋,又仿佛能暖身也能焚尽一切的火焰,一念之间,成就神魔。公良至只怕魏昭真正心如铁石,而像如今一样喜怒不定,锋利如匕首,即便能把抓住他的手割得鲜血淋漓,也好过油盐不进,没个落手的地方。
至于算计?公良至手里的筹码这么少,哪里有堂堂正正的奢侈。
魏昭不说话。
他觉得自己说什么,好像都应了公良至的说法。而要他反向而行,他又做不到——魏昭现在不够疯,断然做不出为了赌气杀掉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公良至,公良曦,还有魏氏一门。
说起来,中的魏氏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