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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放逐
    大巴车上,人并不多。

    苏融将药和着水灌下去,躺在软座上补眠。半梦半醒间,又想起席间村民的对话。

    “这龙崽,终于是铁树开花,牛心脏生窍了,竟然答应和罗家的二女儿处朋友。”

    “他平日不是木的很?真听话还是装的?”

    “哎呦喂,我可听说早上,赵老爹喜气洋洋地把彩礼都送过去了,双方谈好了下个月结婚,铁板钉钉!”

    如果说大傻个赵新龙坚持不结婚打光棍的原因是为了梁秋月,那如今突然变脸同意结婚,是一刀两断了?

    没由来的,心里冒出一阵唏嘘,是同情是怜悯,又觉不妥,这应该才是正路,傻大个儿迷途知返大约是件好事。

    可真的是好事吗?又怎么断定呢?

    多么深刻焦灼又绝望悲哀的眼神,是成全是心死,是乞求是希望。

    而那个女人,明明无动于衷,为何双目之中皆是空洞涣散?

    太多事情不在她所能评判的范围内。

    望着窗外变幻的剪影,从草木葱郁到房屋林立,苏融又忆起自己临走时,在桌上放置的信封——里头塞了两百块钱,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零花。

    算是一点微薄的心意,李大妈日子过得节省,苏融上次去她本家里,都没见到一点肉糜,无肉不欢的少女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于是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把压箱底的钱给取了出来。

    她想的正入神时,一只手倏忽蒙上她的眉眼,轻轻按着,似在抚慰她的神魂,干燥温暖,细致体贴。

    “哥,我们还会来这儿吗?”不知怎的,她问了出来。

    贺戍仰头盯着车顶旋转的风扇,掌心碾过她的珠瞳。

    “不会了。”

    再也不会。

    给出那六万块钱之后,就注定亲缘已尽。当年叔婆借的每一笔钱,都有他们签名画押的字据,爷爷本来没打算要他们还钱,但叔婆为人要强执意要立字据,想着待日后儿女飞黄腾达双倍奉还。

    身死的她又怎会算到,废物儿女仗着这摇摇欲坠的亲戚关系,愈加毫无愧疚之意,当他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人会永远乐意当冤大头。爷爷奶奶以及父亲去世,这一家人从未前来拜访,哪怕烧过一炷香,磕过一次头。故又何谈,亲戚——这样骨肉相连的血缘。

    当贺戍把字据和六万块钱摊在两位叔父的面前时,只冷冰冰说了两句话。

    温婉茹的原话,一字不漏。

    “最后一次了,送完葬礼这关系也就结束了。要还是纠缠不休,等法院传票下来,是选把钱还清了还是坐牢,就由二位自行定夺了。”

    帮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坐牢”两个字,几乎立即令他们面如死灰,两兄弟点了点僵硬的头,亦收下了这笔“断亲钱”。

    那一刻,贺戍眼底浸满了嘲讽,人到底也不过如此,贪嗔痴恨爱恶欲,孰又能逃过。

    苏融翻了个身,那只手便收回了,她抬眼瞅着外头的山林花草,绿意盎然,郁郁葱葱,飘曳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飞贴在窗子上。

    这里山清水秀、茂竹修林,却也蕴藏着超越底线的私欲与不为人知的情感。

    长途汽车行在山路中,逐渐隐没。

    以及那段楞头青与半老徐娘的人妻之间不可描述的秘密关系也随之淹没在长风中,无人在意。

    少女的眼睛,窥探到他们抛弃伦理的拥吻,不掩羞耻的紧贴,却不知那是一个男人与此生最深爱的女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血的告别。他会用漫长的一生去铭记和感恩,也将一辈子深陷思念和痛苦。

    而那个千里迢迢,从北到南,本欲寻个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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