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去年这个时候爸妈还没离婚,还是一家人一起给她过的。
她一觉睡到下午,晚上听了会儿歌,正准备睡觉时,手机响了。
竟然是徐淼。
徐淼的声音在那头很虚弱,像是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似的。
张霈愣了两秒,起身跑向楼下。
徐淼站在她家楼下,天空又飘起雪花了。
他只穿着一件单衣。鼻青脸肿,腿走路都不大利索,嘴角于着血。
她一站到他身前,他就紧紧搂住她,说话都带着抖:“霈霈,我反抗了,现在我是我了。”
她扶住他的肩,忧急道:“是你爸妈打的?我们,你等等我回去拿手机,咱们先去医院——”
徐淼把她扯回来再次紧紧抱住,他现在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霈霈,我反抗了,我说我不要学竞赛,我不要继承公司,我不要当他的替代品......他们说他的死是我的错,他们说让我用他的心脏就是为了我能接他的班...不是的,不是的、当年是他出的主意,说要从家里逃出去玩...那辆车、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我喊他,是他没听到...他不是为了救我才死掉的!可是没有人信我!!”
少年的泪滴在她的脖子里,骨头硌得她生疼。
“我信你。”她尽力安抚着他,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她觉得拐角处隐约立着个人影。可是灯光太昏暗,她看不清。
“你真的信我?”徐淼将下巴压在她肩上,又是锥骨地疼:“你骗人,你不信。”
张霈拍抚他的背,忽然觉得他像一只落水的小狗。
“这么晚了,你住哪里?”
徐淼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但他不肯撒手,说:“明天去姑姑那儿。”
“身上带钱了吗,身份证?”
“没有。”
张霈想了想:“不然我们去派出所.....”
徐淼的眼睛又疯起来:“为什么要去派出所?你想把我送回去?”
“不是......”张霈握着他冰凉的手,实在没辙了。
“我家里,现在没人。”她说:“今晚先住我家里吧。”
临上楼前她又朝拐角处看了一眼,那个模糊的影子一动不动,大概真的只是看花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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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淼洗澡的时候,张霈翻箱倒柜给他找衣服。
张泽已经搬走了,没有适合他的衣服穿。
爸爸有点洁癖,很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私人物品,再说尺码也不合适。
她找来找去,最后在衣柜底翻到一条白色的睡裙。这条睡裙当初是打折时买的,回来之后才发现大了一码,又不能退换,于是一直压在了箱底。
她想象了一下徐淼那张有点像女孩的脸,穿上这条睡裙居然不会很违和。
她敲了敲浴室的门:“淼淼,我只找到了....一条睡裙,只穿过一次,是干净的,可以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
她把睡裙放在浴室门口的椅子上。
回屋后她觉得有点闷,想去打开窗子透透气,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会儿才把窗户打开。
雪势更大,几乎成团地往下落。不知道哪家的孩子在哭,一家人嚷着嗓子哄,吵吵嚷嚷的,她又把窗户关上了。
门一响,她转过身来,徐淼穿着那条睡裙进来了。
他这会儿已经安静下来,眼睛仍然肿着,一侧脸颊红肿,嘴角还有淤青。他赤裸的手臂上全是伤痕,新的,旧的,膝盖下面那一块皮全没了,已经止了血,但被水一过又红肿起来。
“好看吗?”他问。
“好看。”张霈说:“你先坐会儿,我去拿医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