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滴漏声催秋雨急
这地下太凉了,您快起来吧!”
老太太被扶坐在短榻上,她看了一眼老丁:“汉臣。”
“嗻。”丁汉臣走上几步,请了个安。
“你去打开萱瑞堂,找几个人设好灵堂,我要连夜祭奠祭奠咱们家的大恩人……”老太太一言未尽,哀声又起。
萱瑞堂是这府里的正厅。平常日子门是锁着的,当然按规定的日子有专人进来洒扫除尘,七间两卷的正厅,就等于是十四间的面积,东西双耳房。垂花门内抄手游廊,东西配房各五间,南端皆配鹿顶。大厅一律是红木家具,不用螺钿镶嵌以示庄严。家具的尺码都比通常的大一些,中央的条案竟是一丈八尺,其余家具可想而知。据说这堂家具还是汉府的遗物,明朝的东西,抱柱上挂着雕工极细的紫檀对联,乃是圣祖所赐:
上联是:万重春树合,
下联配:十二碧云峰。
可是今夜的正厅已然变为灵堂模样,梁悬素幔,遍挂白幡,丈八的条案上五供已全,三斤的一对白蜡也被点燃,炉内一炷高香,燃烧中青烟袅袅。
三太太、四太太搀扶着老夫人,后跟曹、桑格和曹霑,人人身披白布,头裹麻巾,走进正厅,扑伏于地放声痛哭。老太太哭得很痛,别人也不能不跟着哭,可是哭过一会儿,三太太似有警觉,她左手拉了一把曹桑格,右手碰了一下四太太,向他(她)们摇摇手,示意不要再哭了。然后自己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老太太,不能再哭啦!”
“什么,不能?……”老夫人面有薄愠。
“老太太,消息虽然是准的,可滚单还没有到江宁,此时此刻除了两江总督范大人知道此事,全江宁谁也不知道。咱们家半夜三更的嚎啕大哭,倘若两江问下来,该以何言答对?倘若消息传出去……这可是一款大罪啊!再一说……”
老夫人摆摆手:“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了。多亏你这提醒。告诉老丁,传下话去,今夜举哀的事不准外传。”
“是。”三太太转过身来:“老丁,听见老太太的吩咐了吗?”
“嗻,我听见了,马上就办。”老丁刚要走,三太太又补了一句:“这灵堂也得连夜撤喽。”
“嗻嗻。”老丁答应着退了出去。
“老太太,回去歇歇吧。”四太太过来相劝,想扶起老夫人。
老夫人摇摇头:“让我先喘口气儿……唉——也是我老糊涂了,大张旗鼓的。”她不自觉的抬起头来,看见了“萱瑞堂”三字匾额,顿时感慨万千,伸手把曹霑搂在怀里:“宝贝,你知道这块匾是谁写的吗?”
“是康熙老佛爷的御笔。”
“不错。那么是写给谁的呢?”
“写给我老祖儿孙氏太夫人的。”
“聪明的宝贝。你五岁那年,我给你说过一回,到如今也没忘,好好,是不能忘记啊!”
小曹霑频频地点头。
“我再问你,康熙老佛爷为什么要给你老祖儿赐字题匾呢?”
“因为康熙老佛爷是吃我老祖儿的乳汁长大的,皇帝龙恩厚报才赐字题额,‘萱瑞堂’三字喻老祖儿为萱堂慈母。并有合欢忘忧之祝。”
“好好,说得真好!”老太太爱抚备至,亲着曹霑的小手儿,面上一扫忧伤:“因为有这层关系,你玛发七岁进宫去给康熙老佛爷做侍读。宝贝,你懂什么叫侍读吗?”
“就是陪着太子读书。”
“对了,但则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侍读的,一般都是亲王、郡王的后代,次之是贝子、贝勒家的阿哥,再次之是大臣的儿子,权相明珠大人的长子纳兰性德也是侍读。可你玛发何许人也,无非是个包衣,下贱的奴才也做了皇帝的侍读。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光彩啊!”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