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
“正是。”
“好!赏你的那个包衣黄金一锭。”
“嗻。”
乌云在天上翻滚,给这如墨的夜色凭添上几分深沉。远处雷声隐隐,预示着一场暴雨将临。
已被添封加锁的悬香阁内,燃点着一支素蜡,蜡泪成行,烛光摇曳。曹霑伏案疾书《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突然,有人在窗外轻声地呼叫:“霑哥儿!霑哥儿!”
曹霑一惊:“谁?”
“是我。”
曹霑听出来是十三龄的声音,他扔下笔扑到窗边,抓住十三龄的双手,语未成音,泪已分行:“龄哥啊!……”
“霑哥儿,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
“紫雨死的太惨啦!真让我五内如焚,泣血椎心,惊魂不定啊!要是能替了她,我心甘情愿,决不后悔。”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时光有限,恕我今晚不能陪你长谈。”
“为什么?”
“因为我打死了一名官兵,如今全城都在捉拿我,故而,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唉——真是糟透了!惨死了紫雨,又白白的搭上一条人命。可是你上哪儿呢?”
“嗐!我是唱戏的,惯于跑码头。萍踪浪迹,四海为家吧。霑哥儿,你去拿两个茶盅来为祭奠祭奠紫雨,也为我喝杯饯行酒吧。”
“好。”曹霑取来茶盅,十三龄已经把装满酒的猪尿泡塞进窗户里。曹霑接过来斟满两茶盅酒。二人举杯在手,十三龄说:“霑哥儿,我想求你件事儿,陈姥姥本来就病着,再经过紫雨的事儿,想必病更重了,你得想办法周济周济她老人家。”
曹霑点头,二人将杯酒喝干。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29)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卷起片片落叶。十三龄叹了一口气:“唉——没有别的事儿了,我走啦!”
“等等。”曹霑回身从墙上取下来一柄短剑,递给十三龄:“拿去吧,一来留个念想儿,二来也好防身。剑上还錾着我玛发的名字。”
十三龄拔剑出鞘,但见柄下錾有“曹寅”二字。他用手试了试短剑的双刃,果然异常锋利:“真是好家伙!谢谢啦!”十三龄一抱拳,不想让曹霑看见自己洒下的离伤之泪,一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龄哥!龄哥!”夜色苍茫,漫无回声。
顿时,狂风骤起,卷着暴雨,倾盆而落。
曹霑将手里的酒杯一口喝干,然后大声疾呼:“龄哥——!紫——雨姐姐!”
曹霑连饮两杯,“啪”地一声摔碎茶盅,冲到案边,奋笔疾书,立成悲歌一首,一阵狂风将蜡烛吹灭,在朦胧的昏暗中,雷电的闪烁下,但闻曹霑高声诵道:——
秋花惨淡秋草黄,
耿耿秋灯秋夜长。
故人秋窗离肠断,
秋风飒飒诉凄凉。
榭园楼内。
玉莹仰卧在床上,怀里抱着为紫雨赶制的彩裳,二目凝视着天花板,面无表情,活像一具僵尸,突然,无情的风雨传来了曹霑动情的吟诵之声。玉莹反射地翻身下地,冲到楼边,她用双手奋力推开楼窗,一阵狂风暴雨扑面袭来,玉莹不顾衣单体弱冲到回廊的尽头谛听,但闻曹霑的诵声继续。
念卿丽质如金玉,
水为肌骨铁为肠。
花月何足喻其色,
星月何足喻其光。
诗音稍一间歇,玉莹脱口引吭接诵道:
红梅竟遭狂飚嫉,
弱柳岂耐骤雨狂。
香魂既散芳踪渺,
何必人间制彩裳?
玉莹扬手将为紫雨赶制的嫁娘衣抛出窗外,风雨中,在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