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偶影独游(一)
上藏不住喜悦,问:“快快说来,若有味于本相,本相大可饶你……”
萧婵听了话,很快从仇恨中挣扎出来,情极地截住徐赤的话,说道:“有什么手脖子?曹贼天不怕地不怕,身后还有个萧氏,有手脖子又如何。曹贼并非是不敢攻益州,而是益州难攻,又逢天寒地冻,开展势力并不可取,急攻反伤己益。他是想等顾贼狃胜之际,再轻而易举地攻入罢了。丞相可莫被顾贼给欺骗了,到时候做出个笑话儿来,可是好伤脸面。”
萧婵话音里藏着讥笑,徐赤丝毫听不出,反倒觉得她说的有理,曹淮安就算有百来个手脖子在别人也不带害怕的。他点点头,十分威风的说道:“夫人所言有理,来人,将本相斩贼之刀,呈上来。”
什么杀贼之剑,不过就是随身佩戴的宝剑罢了。
顾世陵浑身失控的乱抖,愤恨到极点,两个鼻窍呼出的哼气,如同五月里的牛热得喘气一般。
他没想到玉玺在萧婵手中,也没想到她竟一路聪慧,摒去昔日的江陵翁主与曹妇的身份,诌一个顾世陵小妻的身份来徐赤身边,更没想到的,是往日精明非常的徐赤会被骗住。
过不多时,乱糟糟的脚步声截住了顾世陵的愤怒。
一名赤帻小兵双手呈来那把杀贼之剑。
一剑杀之,不能解心头恨,萧婵手疾眼快,带着一团香气,和惊鸿似地跑上前,先徐赤一步拿走宝剑。她把手腕上的剺伤露出,泪光溶溶的眼睨着顾世陵,蔑笑道:“丞相与顾贼其实并无仇亦无恨,可是阿婵有。顾贼凌辱阿婵多年,不亲手刃之,难解躯体之痛与心上之恨。”
这段时日萧婵使出十二分笼络的手段,不住的带笑趋迎,奉承讨好,徐赤对她有十二分的信任,他袖手站在一旁,道:“血气腥人,夫人一剑解之罢。”
“好。”萧婵平静的拔出剑,剑端指地,慢腾腾的往前几步走。到了顾世陵跟前,二话不说,剑剪绝地搠进胸口。
血汩汩往外流出,顾世陵的胸口染成了一片夕阳般的红。
红色,是最艳冶的颜色,萧婵滚热的血液里注入了杀机,暗铭肺腑的仇恨急速膨胀,淡淡春山下的眸子慢慢地减去了茫然,蒙上一层热烈与愤怒的色彩。
这搅合着两种情感的目光涌出来,咄咄地射向顾世陵。
顾世陵接住这道目光,却是快活地一笑,仿佛是无声的告诉萧婵,即使他死了,也不能让萧安谷成健全之人,更不能让尤氏的白骨再长出血肉来。
萧婵蹲下身,春葱儿似的手握住剑柄,将剑三分三分的往里送,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剑入三分,是为我夫君胸口之伤,剑入六分,是为我兄长之手,剑入九分,是为我祖母之命,剑入十二分,则是为取你之命。”
臂一般长的剑,一大半都搠进顾世陵胸口,剑穿肉入骨,不偏不倚的陷过那颗四两红肉,隐约穿透了背面。
剑刚搠进肉里时,那种生生恶心感觉让萧婵牙齿捉对儿厮打,但很快就镇定如常。她杀的不是人,是个畜生,不需要留余地。
顾世陵垂着头,看着剑一点点陷进胸口,鲜血一点点涔出来,其实没感觉到有多疼。
但萧婵恨了心,边刺边左右旋转,应当说是将剑一寸一寸钻进肉骨里,本只有一道痕的创口,在旋转下变成了一个又深又大的血洞。
裂开的血肉是模糊的,糜烂的,直到冰凉尖利的剑碰到那颗跳动的心,顾世陵才有了绞肉碎骨般的疼楚,疼得汗毛戗戗的。
一道空白的光闪入脑海,顾世陵痛声呼不出,觑着自己的鼻尖喘气,顺着鼻尖,看到萧婵秀丽的脸上露着不即不离的笑意,是一种短暂释然的笑意。
气越喘越浅,顾世陵慢慢闭上眼睛,利用生命的最后一刻,搜索一些欢愉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