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等雨停
这场风波终究在周女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揭过。
她初十下午回来,薄翼已经回到舅舅家里。她只看到女儿有些咳嗽,以为她的乖乖夜里怕热,踢铺盖着了凉,接回家又是一番小心呵护,养到红光满面了才送去学校。
整整大半个月,薄翼病恹恹什么都没有问起,周女士也什么都没有提。
二月下旬,再回增城,地上还残留一些雪的踪迹。
小小的一摊,被扫堆到一起,边缘污糟,中间却也不是雪白透亮,依然灰灰的。
没人再愿意踏上这样的雪。
它们像被遗忘的山包、摒弃的坟冢,与人世间隔开了。
入春后,时间就和这些小雪堆一样,默不作声地融化掉。
日子过得异常匆忙,薄翼和方佳都是。
她们研究、商量了大半年,终于确定要利用那些本钱做些什么,各自又需要做出哪些努力。
两个小姑娘,奔着共同的目标,砥砺前行。
就这样转眼临近清明,薄翼收到薄冀的信息,问她去不去拜祭爷爷。
文字直接,不多不少。
葬礼过后,他们如雪化尽,彻底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无声又无息。
薄翼低眉想了想,回一个好。
清明当天,雨。冷。
薄家老爷子葬在私家墓园,地处偏远,普通车没法去。
跨上薄冀副驾时,薄翼有些后悔将车卖掉。
车内融融若春,舒缓音乐涓涓流淌,水滴汇集蜿蜒滑落,雨刮反复来回摆荡。
然而春风是凝滞的。
他们直直望向前方,一句话也没有讲。
下车,她和他各执一把伞,并排走上山。
雨水漫过石阶潺潺而下,今年四月里,增城的雨多到不正常,比南方还要湿冷。
山间春寒更加料峭,钻心刺骨。
薄翼手指僵硬,在手机上轻点几下,放回包里。
薄冀垂目无声,步履不停。
扫完墓下山,雨还在下,越下越大。
这一片连绵起伏尽是山,薄永锋惜命,怕雨天行路不安全,让助理开去最近的一处房产。
别墅常年有人驻守,却没多少人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生涩萧索的味道。
吃过晚饭,乌云铺满天,雨仍不见停。
薄翼想走,这倾盖如织的雨将她网在这里,越发使人无法透气,但此处只有薄永锋和薄冀的座驾,她开不走也打不到车,只好等在自己房间里。
等待,让时间变得冗长。
希望这场雨,快一点停。
天色渐黑,她长久地守着雨,慢慢感觉到渴。房间里没有水,她没有带上来。
薄翼缓缓拉开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两层落地窗上,只有黯淡的树影晃动。
回廊和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像踩在不会发出声响的雪里。
除了雨声,整栋别墅安静得再无其他声音。
暗暗的,时间也在静灭。
这样很好,互不侵扰,静候雨停。
接满水,薄翼返身快步上楼。适时屏幕亮起,进来一个电话,海外号码,不知是谁。
她低声:“喂?”
“……小翼,你好呀,是我。”
薄翼心下略松,似乎透过这个电话与外界有了牵系。她其实有所预感,所以一定要接起。
几周前方佳征求过她的意见,说童彧想要她现在的号码,给抑或不给。她自知欠人一个道歉,就同意了,只不过如果对方不主动联系,她绝对不应该去搅扰人家。
“我知道,童彧,我听出来了。”
那边默然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