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第四面墙(二)
妈嘴里,我一直是成成。
只有姐姐,在我八岁之后,叫我薄冀。
六、姐姐和哥哥
饭后爸爸带弟弟去康复中心,我帮着妈妈洗碗。
洗好出来看见她正在拖地,我要帮她她又不让,只让我把全家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弟弟那几件特别脏的泡起来,她等会手搓。
小孩子的脏衣服洗起来特别费劲,拖完整个屋子的地再来洗衣服,腰会更酸。
我的力气比妈妈的大,索性就这么洗起来。
洗衣台连着厨房窗台,这里没有空调,狭小闷热。
“哎呀,你浪给就洗起来老,我说我来洗得嘛。”说着就要来抢我手上的衣服。
我用手臂轻轻格开妈妈:“我几哈就洗完老,你切坐到休息哈嘛妈妈。”
妈妈还要过来抢:“他那个衣服上面沾老好多墨水,不好洗,你不会洗我来。”
“没得事,我多搓几遍就是老。”
如此她才总算收手。
妈妈在我的身边又站了一会才离开。
泡得不够久,的确不好洗。我搓干净的时候,洗衣机也把衣服洗好了。
我就拿盆装了所有衣服去晾。
阳台上,姐姐五颜六色的书全部褪色,斑驳成干瘪破旧的黄。
“成成,晾完了快进来!”
走回客厅,妈妈在看电视,她指了指侧边的位置。
我坐过去。
她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荧幕。
“正好你放假有空,切那边找哈你姐姐嘛。”
我捏紧手上的盆:“找姐姐做啥子?”
妈妈这才看向我:“你弟弟勒里没得钱用老,你老汉又屁钱赚不到一个,只能找你姐姐借噻,我们打她电话都打不通,你要不打她电话告哈嘛,打得通就假把意思关心一哈,问哈她在哪点,问到我切找她也得行。”
“我不打。”
“你浪给就不打?我脏到你班子老迈?”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再次摇头:“我不打。”
大约因为我从未反驳过她,才会让被驳回去的她勃然大怒。
“个哈麻批,不找她要找你要迈?你以后不存钱娶婆娘?你哪还有钱给你弟弟?”
“我有,学校会给我分配工作,我一毕业就有军衔,我的工资不得低,我可以养弟弟。”
“哪个他妈滴要你养,你就是个哈麻批!你姐姐有那么多钱,她是老大,要她点钱来给你弟弟看病又咋子老?”
“姐姐已经给过了,该我了。”
“该你妈个麻花儿!你个哈麻批!你个憨包!”
我沉默,妈妈依然在骂,骂我蠢,骂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不知过了多久,弟弟从大门蹦蹦跳跳进来。
他含着根棒棒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收声的妈妈。
最后,他看着我,怯怯地喊了我一声:“哥哥”。
我笑着回答他:“嗯。”
说来可笑,姐姐决定不再踏足家门的时候,小弟已经出生,差不多两、三岁的样子。
全家最宝贝的疙瘩,妈妈不工作全职在家照顾他,爸爸每天都会打电话来问孩子今天怎么样。
姐姐从小就省心,他从来没给姐姐这么频繁地打过电话。
他大概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一点也没想到如果姐姐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会如何想。
然而就是他们最宝贝的这个小疙瘩,他是个脑瘫。
他快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去医院检查才发现——父母的希望,薄家真正的继承人,是个脑瘫。
“脑瘫”,网上骂人经常出现的词,出现在了我们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