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底深浓一片,却又清漠若离,垂眸逼视她:“不愿意?”
“不是的……”江音晚圆睁的眸被泪雾洇红,如离群的幼兽。失了几分血色的唇几度开阖,可她解释不出更多。纤长秀颀的颈仰着,白而薄透,隐隐可见其下血脉,惑人摧折。
裴策低头,将紧密的距离拉得更近,薄唇贴上她的双唇,并不深入,只是浅浅摩挲。
“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他低低道。说话时喉结轻滚,薄唇在江音晚的唇上带起阵阵酥麻。
“罪女不敢忘。”江音晚认命地闭上眼,潸然的泪从眼角滑到鬓边。
裴策一手抬着她的下巴,另一手还扣在她的柔荑上,引着她,慢慢凑近他腰间玉带。
温凉的玉触在指尖,江音晚却如遭烧灼,猛地将手后撤,被裴策不轻不重摁住。她紧紧闭着双目,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
几息后,覆在江音晚唇上的温软触感倏地退开,扣在她手上的力度也顿然撤去。她能感知到一道凛寒的视线凝在她的面上,无声僵持。
江音晚强逼着自己将手停留在玉带上,纤指摸索着触碰到螭纹蟒首玉带扣。
然而裴策猛然起身,用力掀开幔帐,大步向外走去。
江音晚赶忙睁眼,只匆匆瞥见他晦沉的面色和阔步离去的颀长背影。床幔一重一重浮动着落下,四周边垂缀的丝穗,晃得纷乱。
她兀自维持着半坐半仰的姿势,茫然无措。她浑浑噩噩地想,自己惹怒了裴策。畏惧与懊悔,在过分的旷寂中丝丝缕缕攀生。这下会不会被送回教坊?甚至私逃之事被揭露,罪加一等?
自己怎就如此无用?
夜色沉酽,香漏无声,灯影幢幢。良久,江音晚双手环上纤腿,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膝盖,传出幽微的啜泣。
第4章 诽 别梦
漏尽更阑,月没参横。江音晚也不知道自己抱膝坐了多久,起初是在哭,后来啜泣声歇,只是惘然呆坐着。
灯烛的光透过一道道薄薄的杭罗床幔,柔和安谧,幔上盘金绣的螭纹,在锦衾上投下隐约的影。江音晚伸手,指尖一点一点勾描着螭龙盘踞的影边,默默无声。
膝上的伤,许是涂了药的缘故,此时微麻地泛起痛。一夜惊惶奔波后的困倦,也终于漫了上来。江音晚维持着这样的坐姿,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的长安城,大雪如琼花落尽,银装素裹。翦翦寒风里,屋脊鸱吻无言相对,渐覆积素。
江音晚的梦里,犹有萧萧风雪声。却是在她生长了十六年的朱楼绣阁里。熏炉轻烟送暖,珠帘卷起,絮雪片片飞来,悠飏一如旧时光。
她伸手接住一片濡湿的雪。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囡囡”。
江音晚回头,只见一道青衫身影含笑而立,脉脉温情无数。她哽咽出声:“父亲!”
然而须臾之间,掌心那点冰凉化尽,绣阁不见,周遭只剩一片白茫茫。江音晚怔怔看着父亲转身远去,她急道:“父亲,您要去哪里?”
没有回应。
她一路跌跌撞撞,追随父亲,走过十里长亭,冥迷远树,杳乱重山,愈隔愈远。最终眼看那道清瘦背影消散在蒙蒙浓雾里,千呼万唤,再不可寻。
转身前最后一眼,竟是相去永远。百尺游丝千里梦(1),冥冥中像一个隐晦的喻示,江音晚惊痛醒来。
她犹在喃喃呼唤着“父亲”,睁眼看到卷云暗纹的罗幔顶,怔忡一瞬,才慢慢回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低头看了看,不知何人帮她盖了衾被,身上舞裙也已褪去,换了一身素色寝衣。江音晚坐起来,伸手掀开床幔,雪霁日朗,天光已大亮。
她心里还惦念着梦境,恍恍惚惚挪到床沿,双脚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