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湿热喷出。剧痛,漫卷而来。眼睁睁看着一团血雾被甩到人群前,竟是自己的舌。
那些字眼,说不得。即便是转述,亦该避讳。
裴策的目光,最后落在王管事的身上,依然凉薄疏淡,不含情绪,王管事却浑身剧颤,四末虚软,从尾椎骨一路麻到了天灵盖。
王管事该庆幸,他禀报还算及时,为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最终以御下无能之过,被赏了五十大板,发落到京郊的庄子里。
裴策转身又往归澜院去。这一夜的狼藉,李穆吩咐众人对江音晚缄口不许提。
江音晚喝了太医开的药后,渐渐开始退烧。黎明时分,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
然而眼皮沉沉,只睁开了一线,看到床尾的罗幔上,薄薄晨曦投下菱花窗格的疏影。床畔坐着一道人影,清谡如松。
她很快又无力地阖上了眼,昏昏睡去。
一病缠绵,江音晚的烧,断断续续,幸而没再烧得滚烫。意识也不得清明,时眠时醒。加之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更多时候是睡,或处于半睡半醒间,隐约能听到周遭的动静,却睁不开眼。
白日里,她短暂地醒过一次,不知是什么时辰,看到青萝端着一个透影细白瓷的碗,里头盛着红枣莲子粥,正要喂她。
不远处,两个面生的婢女双手捧着什么,正从落地罩外走进来,低眉顺目,脚步无声。
江音晚本想说自己吃便好,却发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安安静静由青萝喂完了一碗粥,嘴里尝不出任何味道,再度迷蒙入睡。
彻底的退烧,是在三日后。太医诊了脉,道此一遭已无大碍,只是中气不足、阳微阴弦的内症,还需好生将养。
因药效之故,江音晚仍未醒,一直睡到了晚间。
梦里不知今夕何夕,还道是在从前的闺阁。亦是一场病将愈,苦涩的药气未散,她不喜欢。缠枝莲纹螭耳熏炉里,沉水蘅芜香气初透,轻烟只淡白的一缕,似有若无。
躺在架子床上,抬眼便看到一窗月色如水。窗上糊的是软烟罗,雨过天青的颜色,蝉翼样薄薄一层,映着月下横斜的花枝。
外头脚步声起,丫鬟要通报,却被拦住。来人脚步轻轻,见她未睡,才温柔地出声:“囡囡,身上觉得怎么样了?”说着,掌心轻覆上她的额头。
江音晚额上察觉到温凉轻柔的触感,真切不似梦幻。她不由微微偏头,在那掌心依恋地蹭了一蹭,喃喃出声:“大伯母。”
裴策神色莫辨地收回了手。
他掖了掖江音晚肩颈两侧的锦衾,从床头挪到床尾。拔步床的首尾,各有一金丝楠木小柜在侧,床尾的柜上,正放置着各色外伤药。
轻轻将她腿上的被衾掀起至膝,露出两截纤细修长的小腿。膝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他从一片瓶瓶罐罐中,拣出一个黄地粉彩勾莲的小钵,一点点涂抹在错杂的伤痕新痂上。
小腿上,淤青见淡,不再触目惊心。仍是那个白瓷瓶,倒出少许在掌心,轻轻揉上。
小腿在他的掌下,过于纤细,仿佛可以轻松折断。美玉琢温润,文人爱摩挲把玩,而他此刻掌心触感,较羊脂美玉更勾人流连。
那几块乌青斑斑,脆弱堪怜。会轻易破碎的,恰最能挑起人心底的幽晦念头。脑中那一根细若游丝的弦,在崩断的边缘。
裴策终于上完了药,慢慢将被衾合拢,却在锦衾即将遮住那双玲珑玉足时,停下了手。
夜色沉酽,四周太静,唯有江音晚的呼吸清浅。罗帐滤得灯烛昏昧,帷幔内这一方小小天地,似纵容人所有旖思。
裴策侧坐在床畔,握住了两截细瘦的踝,将那小巧的雪色玉脂,慢慢牵引到身前,一点一点,抵上玄色云锦暗纹的裳。
第8章 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