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城门处的百姓有片晌的惊惶,但那些嘈杂声响在几息之间便尽数被压制,消弭。唯闻隐匿的鸦雀扑棱棱盘旋而起,嘶鸣着四散。
江音晚心中竟是奇异的宁静,仿佛头顶垂悬多时的利剑终于落下。同时涌出深深的无力和倦乏,似眼见最后一点余烬熄灭,消湮。
她静静看着禁军清开一条敞阔大道,迎出一辆朱轓漆班轮的青盖安车。
周遭错杂人影一瞬皆跪。一只皙白如瓷的手漫然撩开车帷,那道墨袍身影缓步而出,从容清贵。
厚重的玄色曳地宽裘一角在风中微卷,高大凛越的男人信步而来,深眸如端砚研出的墨,浓晦难明,只看得出墨色润泽如漆,不疾不徐地淌出来。
裴策背对着漫天熹微霞海,走到江音晚的面前。薄薄晨光勾染在他肩头狐裘,泠泠的寒。
他唇畔牵出慵慢的笑意,一字一字缓缓轻吐:“晚晚,玩够了吗?”
第49章 笼 金链
江音晚的面色, 在晨曦下白得几乎半透明,似一块薄脆的玉,底下隐隐泛出青。
原来这几日一切, 只是他配合她做的一场游戏。
整座长安城皆不过他的囚笼, 他居高临下, 逗弄着笼中雀鸟。看着她可笑地挣扎, 自以为抓住了希望,却只徒劳撞上金丝笼栏, 直直坠回堆金砌玉的冰冷笼底。
江音晚下意识摇着头, 缓缓往后却了半步,翦水秋瞳里波光碎尽。过分宽大的薄袄, 显得她身躯愈发纤弱。
裴策不紧不慢上前一步, 将距离拉得更近。清隽容颜在她眼前如此清晰,却像隔着九重云雾。她听见裴策的声音,竟温和沉缓。
“这段时日是孤太忙,没能好好陪你。晚晚若玩够了,便同孤回去。”
他神色澹静从容,仿佛江音晚这一番假死遁逃,当真只是同他无伤大雅的玩闹。
然而这平和只是一层浮冰, 其下幽晦翻涌, 寒戾深流, 如有千仞,伴着他的缓步逼近,席卷着,朝她裹挟而来。
江音晚没有回应,只静静站在那里,似被剥落了生机。四望无路, 无处可避,无处可逃。亦再无法解脱。
朔风卷地,良久的僵持中,江音晚终于眼见裴策温淡的表象褪去,玉容敛得一分神情也无。
他抬手,修长的指捏住了江音晚的下巴,睨视着她,迫她对上那双峻冷的眸:“怎么,晚晚不肯么?看来晚晚还是不明白,任性的代价。”
语调平缓乃至温和,其中险峭杀机,却不言自明。
裴策矜淡目光慢慢扫过她身后跪地的潋儿,胡姓商人,那队商贩。
江音晚唇色更白一分。她轻轻阖眸,再睁开时,秋水瞳仁里漾着的点点晨曦如烟烬熄灭。
她看向裴策,嗓音沙哑虚缈,开口时让裴策微蹙了眉:“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恳请殿下不要牵连旁人。”
裴策漆眸寡凉高倨,凝着她,片晌,唇畔勾起慵淡笑意,耐心十足:“这便取决于晚晚了。”
江音晚只觉自己是被锐利鹰隼盯住的猎物,那修罗正好整以暇地盘桓,巡梭。
缕缕初阳里有细浅金尘浮动,漾在她的眉睫,整个人也若轻尘,下一瞬就要消散在这浮光里。
胸腔里的窒闷愈发厉害,江音晚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艰涩的吐息间,尽是钝痛,伴着灼热的烫意,烧得她头脑轰然。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她视线倏然移到裴策束起的乌发,玉冠犀簪,似濯濯冰魄绕过一抔浓墨。
下一霎,是他身后渐升的曦光,映着漫天流霞,天高旷远,从泣血之色淡成萧条一片白茫茫。
她未能回答,竟已软身栽倒下去。
意识抽离前最后一眼,她看到裴策俊容倏然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