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嫩柔荑,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裴策蹙眉侧首,看到江音晚面色孱白,双眸黯然无光,只怔怔凝在这幅黄绫上,身姿摇摇欲倒。
室内燃有熏炉,裴策已为她解下了出门时披上的银狐裘,亦摘了帷帽,此刻只一身狐肷坎肩罩着月青上袄,似竹间初月,清幽一线落于掌心,无论如何都握不住。
裴策当即伸臂将人揽在怀里,向李穆漠然一瞥示意。
李穆赶忙带着众人退出去。谢统颤巍巍将这封意料之外的“诏书”置于桌案上,便忙不迭退下。
江音晚木然地由裴策拥着,视线仍空洞落于那封矫诏上。隔世再见,犹能牵扯出心底钝刀割磨般的痛楚。
裴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那般的用力,有一霎失了方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他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贴得那么近,说话时,江音晚能感受到他胸膛轻微的震颤。
他喉结滑动,嗓音低沉得染了黯然,唤了一声:“晚晚。”
随后稍稍放松了紧锢着她的双臂,缓缓道:“晚晚信孤,孤直到方才才知,原来江家父子曾收到这样一封‘诏书’,诱其出兵。上面的字迹,绝非孤所写。”
江音晚久久没有回答。裴策退开少许距离,稍俯身与她平视,幽邃漆眸,认真谛视她的眼,只觉那双瞳仁里泪意如破碎琉璃,望下去却是无光无澜的寂静。
他克制下心头的慌意,一手握在她的薄肩,另一手轻轻捧着她的脸,再唤一声:“晚晚,相信孤,好么?”
江音晚空茫视线终于渐渐聚焦在他的面庞,声音亦淡得似竹叶凝露映出的一点寒月,一句一句平静道:“殿下问我,前世,建兴元年三月,从晋王府回宫后,为何对您态度转变。
“当日在晋王府,我并未与表兄相见。我见到的,正是这封矫诏。”
裴策一怔。
江音晚的杏眼里,泪珠无知无觉地滚落下来,分明眸底寂宁如古井,可为何眼泪那样多?裴策拇指指腹一遍遍为她拭去,却似乎淌不尽一般。
“我多么希望相信殿下,然而先有柳太嫔之言,后有这封矫诏。且兄长告诉我,他一路受人追杀,九死一生,又安知不是殿下派去的人?我怕我一时信错……他日有何颜面去见江家先祖,去见我的父亲和大伯?”
那泪珠分明冰凉,落在裴策指尖,却似乎滚烫,直直在他心头灼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来。
他从不知道,江音晚一人承受了这样多。怪不得,怪不得她在他身边一心向死。
彼时只道晚晚厌他至此,却不知背后竟是这般缘由。想来她岂止厌他,她该是恨他入骨,为这恨意甚至断送了性命。
裴策指尖几乎轻颤,拇指指腹欲再一遍去拭她的泪,却蓦然顿住。
他细细再看一眼江音晚眸底神情,只见一片怆然,确认一遍未窥见对他这个动作的厌恶和抵触,指腹才轻轻落在她柔腻面颊上,将那滴泪抹去。
那停顿微不可察。只是不知她的厌恶是否一时被那片死寂掩去。裴策不敢再深思。
他将嗓音放得极柔缓,亦极郑重:“孤不曾派人追杀江寄舟。你也知道,真正同安西节度使勾结的是淮平王,而将谋反罪名扣给江家的是父皇,这两方都欲斩草除根。
“前世,孤也曾暗中下令寻找江寄舟踪迹,却一无所获,直到他于建兴元年返京。今生,孤亦派人搜寻,才险险将他救回。”
裴策慢慢松开江音晚,端然而立,抬掌并拢三指起誓道:“孤绝未做过构陷江家之事。是何人设计仿孤笔迹制成矫诏,诱江家父子出兵,又是何人安排王益珉献策,炮制冤案,柳昭容又为何要对你说那番话,孤都会一一查清,必给你一个交代。”
也必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他将杀意凛倨的最后一句,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