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大人的脉息变化与此一致。”
为了获得最真实的数据,昨夜沈浮并没有扎针止疼,疼痛来的比子时早了一刻钟,不到两刻钟口鼻就开始出血,末后刚刚痊愈的眼睛也开始出血。朱正这几日一直看着李易和白胜毒发的模样,李易做了七八年院判,平日里在他这个属下面前极讲究风度仪态,丝毫不肯丢了身份的,可毒发时却当着他的面满地打滚,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丝毫看不出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可沈浮。
朱正又是惊讶又是感叹。沈浮自始至终,一声疼也没叫过。从亥正开始疼痛时,他便一个人默默坐在椅子里,寅初最疼的时候他上前诊脉,脉搏已经激烈到呈现出跳跃的状态,手指搭上去都觉得有些按不住,他看见沈浮额头上的青筋迸出去老高,眼角淌着血,鼻子和嘴角也是,这情形比李易和白胜第一夜的情形都严重,那时候他心惊肉跳,提议立刻施针,可沈浮只是一言不发坐着,摇头拒绝。
他要始终保持清醒,不做任何外力干预,以观测到最准确的人体反应。
朱正看见椅子扶手上几个清晰的指印,想必是昨夜疼到极点时指甲抠出来的,再看沈浮垂在身侧的手,指甲缝里也明显有干涸的血迹,那时候,到底是疼到了什么程度?朱正无法想象,可沈浮居然一声不吭,忍了下来。
“李易昨夜子时二刻发作,丑初最甚,寅初停止,脉搏和反应都比前天平和。”林正声负责观测李易,回禀道。
沈浮默默听着。这个数据与他的推测一致。之前他就发现,每天毒性发作的时间都会比前一天提前,最疼的时候则是比前一天推迟,疼痛的程度一天比一天加剧,白胜死在第六天一早,他猜测第六天很可能是转折点,果然,李易昨夜的症状,出现了明显的反向变化。
所以至少这五天里,他应当不会死。假如这五天里,每天都能看见她,该有多好。
沈浮慢慢挪了下步子,四肢百骸都是尖锐的疼,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敲碎了又粘起来,肌肉撕扯成碎片,每一个细微的活动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沈浮一步步慢慢向外走着,疼痛自头皮蔓延到四肢,神色依旧是平静,比起心中无形的剧痛,□□的疼痛,从来都不算什么。
他曾带给她那么多无法躲避绵延的伤害,如今他吃点痛楚,根本不值一提。
“告假一日。”沈浮慢慢走出门,向书吏吩咐道。
心力交瘁到了极点,他想回家。回他们曾经的家,留着她香气的地方。
轿子飞快地行着,沈浮默默擦去了脸上手上的血迹。有淡淡的血腥气在不甚宽阔的空间里弥漫,沈浮仔细回忆着昨夜的情形。子时到寅时,将近三个时辰疼痛不断加剧,寅正最甚,那时候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记忆是,他那时候,看见了姜知意。
他知道是幻觉,但他贪恋这种幻觉。她在笑,像从前那样,她软软地依偎在他身边,轻言细语跟他说话,最疼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她柔软的手抚摸着他,擦掉他眼角淌下的血。
多么美好的幻觉。李易和白胜都不曾提到过产生幻觉的事,也许是扎针止疼消解了幻觉,也许是那时候他们喊叫翻滚以至于不曾产生,也许每个人药性发作的情形都不相同。可是,多么美好的幻觉。
沈浮甚至有点期待下一次巨疼的来临。疼没什么,至少最痛楚时,他能看见她,甚至短暂地拥有她。
轿子直接抬进了内院,沈浮在偏院门前下轿,推开虚掩的大门。
许多天不曾回来,院内依旧干净整齐,是照着他的吩咐,每天都收拾打理的。那日被姜云沧砍倒的树木花草也救回来一些,依旧栽在原来的地方,但有些地方是空的,如他现在的心。
沈浮慢慢向里走着,走上台阶,跨过门槛,走进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