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不过还有件麻烦事,”谢洹两根手指按着,推过几本奏折,“那些言官一直在弹劾云沧滥杀。”
沈浮知道此事。姜云沧此战一反常态,每攻破一地,不占城池不夺财物不收俘虏,只求最大限度杀伤坨坨少壮兵力,带走所需口粮后,剩下的都是一把火烧光。这很辣的手段一向是坨坨人的做派,雍朝自比仁义之师,从不如此行事。
沈浮道:“姜云沧深入坨坨人腹地,没有补给没有粮草,四面八方都是敌军,若是稍存怜悯,必定陷我军于危机之中。”
只杀敌不受降,是为了尽可能消耗坨坨兵力,确保一两年内坨坨人没有能力组织大批军队进攻西州。坨坨的冬天很是难熬,烧光他们的粮草房屋财物,坨坨王庭就不得不耗费大量财力人力安抚流民,也就没有能力继续战事。姜云沧下手狠辣,但考虑的并没有错。
坨坨人生性如狼,从前也有过投降后又叛乱,重创雍朝的先例,姜云沧不受降,亦是为了自身安危。“臣以为,姜云沧此举也是迫不得已,不可追责。”
谢洹点头,将奏折推在一边:“朕也是这么想,这些折子就留中吧。”
“陛下,”王锦康快步走来,呈上军报,“岐王殿下有急报。”
谢洹接过来一看,吃了一惊:“不好,金仲延引着坨坨右车王部偷袭易安!”
谢勿疑回到易安后,督促着将十一囷粮草运往西州,王府中只留下了过冬用的口粮,因着易安临近西州,战事起后时不时有乱兵入境骚扰,谢勿疑不放心府中上下百余口人,便留下坐镇,谁知道三天前坨坨右车王部由金仲延领路越过莽山,取道韩川,攻打易安。
沈浮也是一惊。金仲延守卫易安多年,没有谁比他更熟悉易安布防情况,此番有他带路,易安危矣!易安紧挨西州,若是坨坨人拿下易安,西州又将腹背受敌,先前好不容易扭转的战局又要生变。“可急调附近的冕郡、平阳府驻军,驰援易安。”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谢洹急急吩咐王锦康传口谕召集兵部诸人,冷笑一声,“好个金仲延,这次拿住他,必要碎尸万段!”
调兵旨意当天以八百里加急发了出去,除夕当天传来消息,谢勿疑散尽家财召集民夫,在援军到来之前死守易安,几次打败金仲延的进攻,并亲手射杀一名坨坨将领,易安因此士气大振,以至于援军抵达后也都唯谢勿疑马首是瞻,易安太守反倒退出一箭之地,如今易安上下乃至附近州县,无不传颂岐王美名。
“朕这个王叔还是很有些能耐的,”谢洹放下战报,“平日里不问世事,到紧要关头,财也散得,仗也打得,民心也收拢得。”
沈浮知道,他并不愿看见这个局面,毕竟,谢勿疑曾经是对帝位有极大威胁的人,一旦在百姓中声望日隆,难免又成隐患。“可召岐王入京嘉奖。”
一旦入京,就有许多理由继续留着谢勿疑,到时候严密监视,那些民心民望也就不怕了。
“坨坨人还没退兵,眼下走不得。”谢洹笑了下,“不急,等云沧那边事情了了,朕一总嘉奖。”
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转暗,往年这时候,守岁迎新春的御宴早已开始,但今年战事不断,前朝后宫都裁减开支筹措军费,御宴也不像往年那样大办,只是召了在京的诸王和公主赴宴。谢洹笑道:“时候不早了,你留下与朕一道吃年饭,守岁吧。”
沈浮跟着看了一眼,天暗下来了,今天太忙,他从早晨便在宫中议事,都没来得及去陪她:“臣还有些私事,乞请告退。”
“又要去侯府?”谢洹笑起来,“行了,朕不留你,赶紧走吧。”
沈浮出得宫门,胡成已经等了多时:“老太太哭了一整天,一定要见大人。”
沈浮这大半年里多是留宿官署,极少回家,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