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伍】
还有许多的思念。
她明明知道这声音只存在于她脑中,但她仍然闭着眼应了一声:
“嗯。”
……
翌日晨醒时,天刚蒙蒙亮。
卓少炎缓缓将眼打开,恍惚了一阵儿,才意识到身处何地。眼皮开合数下,她不禁想起之前同戚炳瑜的那一句:若如是,我闭眼。
如今她与他分隔两地,纵使她不闭眼,她也不会再看到他手上的血,她已无须再为此而忍抑内心。
可如今她不需闭眼,她却反而需比从前忍抑更多。
……
在晋煕郡,时间似乎要比京中流逝得慢许多。
连日来,卓少炎遵郑至和医嘱,寝食皆极规律,胎脉平和,身子无恙,让郑至和逐渐放下心来,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一日三问。
再到后来,因倪枫是女子,进出更为便宜,又因她见郑至和疲累,便主动替他分担日常诊脉、进药诸事。她生性冷淡,话少,医术精湛,处事谨慎,自从到了鄂王府,从未惹出丁点麻烦,便连眼里揉不得一粒沙的苏郁都对她挑不出任何错。
这日,又下起不大不小的雪。午后,倪枫为卓少炎诊过脉,如常嘱咐她勿忘添衣。卓少炎拢下袖口,手轻搭上小腹,想了一想,问说:“我有孕至今已过十周,腹部怎还未显怀?”
倪枫答说:“此事并非每个女子都相同,殿下不必担心。”
卓少炎遂轻轻一笑,“我并无经验,也不知有孕后人会变成什么样,闲时不免会多想,让你见笑了。”
倪枫多看了她几眼。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能看见卓少炎在人前展露出极致的温柔。她难得露出一点笑,道:“殿下的这个孩子,又乖巧,又安静,从没让殿下吃什么苦,这性子或许是随了殿下。”
卓少炎抿起唇。
这时,苏郁遣人来传话,说新制成的婚服正在送来主屋的路上,稍后请卓少炎过目并试穿。
倪枫遂收拾了东西,起身告辞。
在返回西院的途中,她与和畅在一座曲桥之上不期而遇。
天上细雪轻落,和畅撑伞驻足。白霜覆着伞骨,他看清来人,笑了一下,笑意如春风和煦。
倪枫与他擦身而过。
和畅却没有继续前行,转身叫道:“小九。”
倪枫顿了一下,回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
他便笑问说:“我听郑太医总是这般唤你,觉得好奇,不知这是为何?”
她如柳的眉轻动,神色透出丝不耐烦,却还是回答了他:“我在家排行第九。”
“哦。”和畅一副恍悟的模样。他向她踱近,直到离她半臂之距,又笑着说道:“小九,你怎么总不笑。”
倪枫抬动眼皮,伸手触上他的胸膛。
和畅立刻半身发麻,心跳遽烈——她却用了极大的力气将他使劲一搡,逼他踉跄退后,离她远了好些。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畅留在原地,尴尬之后,怅然若失。
身后有人叫他:“和畅。”
他便将头转向另一边——周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此地,也不知看了有多久——他立刻开始头疼。
“太轻狂。”
周怿丢下这句,从他身边走过。
……
嫁衣如火。
织金、云霞、凤纹,深青色的霞帔自卓少炎肩头曳下,琢有高贵凤鸟的玉坠垂在她身前,半陷入轻软的大红衣纱。
对着鎏金描画的等高铜镜,苏郁双手捧起那只仅有大晋历代皇后才能用的凤冠,珍而重之地为卓少炎戴上。
凤冠明灿,映得卓少炎面庞如染霞色。
苏郁看得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