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英语。他听说袁伯翰老先生毕业于圣约翰,在美国留过学,所以就想请袁伯翰辅导自己。他去金山上班前曾经路遇袁老先生,向老先生提出了这个请求。这次特意从金山赶回上海,就是有些问题想向老先生请教。但不知怎么的,袁老先生那天心绪不佳,对他十分不耐烦,后来他发现老先生是身体有恙,认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就告辞了。”说到这里,童晓看了看戴希,微笑着问:“心理学家,这个说法你相信吗?”
戴希咬了咬嘴唇:“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里每一个人的说法都不那么可信。表面上能说通,可是仔细深究,总会有情理上的疑惑。”
童晓正要开口,突然“哗啦”一声,孟飞扬拉开椅子,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去。
“飞扬!”戴希叫着跳起来,童晓忙说:“别急,他这是喝醉了,你坐着,我去看看。”他冲过去搀住孟飞扬,往洗手间方向蹒跚而去。
戴希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满台杯盘狼藉,欢宴之后的残迹总是这样丑陋,处处散发着曲终人散的悲凉。她担心着孟飞扬,心头更有种茫然若失的况味。电视里正在播出晚间新闻,播音员用百年不变的语调念着:“上海海关××处处长左庆宏涉嫌严重违纪被双规……”戴希依稀记得,刚才好像也看到过这条新闻,应该是重播了吧?
电视画面的一切换成了新天地新年倒计时音乐会的彩排现场,涨红了脸的粉丝冲着镜头尖叫偶像的名字,画面重新回到播音员,她穿着迎新的桃红色西服,口齿清晰、从容不迫地播报起下一条新闻,声音中没有喜乐,只有事实。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吧?欢乐、痛苦,成功、沉沦,就像她今晚听到的故事一样,有多么曲折跌宕,就有多么无奈平凡,她还无从揣测故事中那些人物的心理,她只是直觉到,他们的心中肯定都隐匿着离奇可怕的真相,又饱含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童晓帮着戴希一起把孟飞扬弄上出租车,看着孟飞扬烂醉如泥的样子,童晓有些担心:“要不要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戴希谢绝了,把后排的窗户全部摇下来。出租车司机很是不满,一路埋怨着:“这么冷的天,还要开窗,作死啊!”
戴希不理他,她用自己冰凉的手抚摸着孟飞扬的额头,希望能让他舒服些。孟飞扬的面颊滚烫,像个孩子似的缩在戴希的胸前,使她感觉自己和他是那么亲密。“小希……小希……”他在沉醉中呼唤着戴希,她靠拢他,情不自禁地回应:“我在这里,在这里……”
司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叫起来:“哎哟,飘雪花了,这是今年冬天第几场雪了啊?”
戴希向车窗前方望去,接近午夜的天空果然已成白茫茫的一片。她回忆起十来天前的那个晚上,在几乎同样冷冽、寂静的雪夜里,她望着李威连身穿黑色长大衣的背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走向“逸园”。其实那天她根本没看清李威连的五官相貌,他留在戴希心中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义无反顾、坚定执著地朝“逸园”走去,宛如一个孤独的战士,要去迎接自己的宿命。
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