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是,不知何故,冀中军区却固执地按照自己的逻辑将案件继续向着悲剧的方向推进。
许建国等听信了冀中军区对熊大缜的指控:一说他是天津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指派来的cc特务,直接受特务头子叶企孙的领导;二说有国民党提供的大批经费和军用物资作为罪证……
许等的听信很大程度上也来自冀中军区的人为干扰。倘若连熊大缜也是无辜的,这就说明所谓的“熊案”只是一次错误。如果是这样,中央会追查,办案人员会被追究,这些人会颜面无光,会威信扫地。加上冀中军区的另一种声音开始出现,办案者认为必须要痛下狠手。一些军事人员认为“熊案”是小题大做,甚至是项王舞剑,意在沛公,用土话说就是杀鸡给猴看,这种做法是对本来坚决抗日真心反蒋的吕正操的一个真正打击,是对他严重的不信任,是一个日本人完成不了却求之不得的离间计。这种说法在半个世纪后,“熊案”尚未平反时就得到了证实。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原冀中军区司令员的吕正操将军在《科教兴国》电视片里,面对全国观众,说出了他郁积半个世纪的愤怒。他说,熊大缜、张珍等人被捕时,他虽说是冀中军区司令员,但因过去是张学良的副官,是刚被吸收入党不久的新党员,因此他无权过问锄奸部的一切活动。他对熊大缜及平津知识分子的贡献给予了充分肯定。在他撰写的《冀中回忆录》中赫然将熊大缜列入有功人员名单之中,尽管冀中军区的组织把熊大缜定为“汉奸特务”,但他坚信熊大缜是冤枉的,他为熊大缜这样优秀的科技人才蒙冤屈死感到愤怒。在半个多世纪前,吕正操虽然在抗日战争中威名显赫,但在军区内部的组织系统里他却人微言轻。一些和他有同感的军事人员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然而,在冤案制造者这里,他们往往具有政治上的强势地位,手段上总有超常之处,只要他们锁定了目标,善良的人们很难逃脱。
在他们的权力世界里,熊大缜只能被处决。他必须死。
1939年7月的一天深夜,在部队转移途中,熊大缜被押解人员秘密处死。
据史料显示,熊是押解人员自行处死的。此人在未得到组织指令的情况下,在机关转移途中,趁暗夜将熊大缜杀害,然后就地掩埋。熊大缜死得非常痛苦,他是被此人用石头活活砸死的,因为天黑石头不好找,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
据说那位私自将熊大缜处死的人为此曾受到过处分。笔者想,或许此人受到过某种暗示,至少在平日里,某些领导对熊大缜的态度给了他一个错觉——即使将熊干掉,也没什么。谁都知道,在军队里,由一个士兵擅自处决一个地位很高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是个常识性的问题,更何况熊大缜是“熊案”的头号人物,是中央指令送到延安甄别的人,难道这些情况押解的人不知道?不可能。倘若知道还要擅杀,这就有悖常识,令人疑窦丛生。有时笔者甚至认为这是一场谋杀。这样重要的角色被擅杀,当时仅仅给个处分完事,这背后有着怎样曲折的算计?
3个月后,鉴于死无对证,冀中区将“熊案”盖棺论定:宣布熊大缜为汉奸、国民党特务,已被冀中军区锄奸部处决。
冀中“熊案”以熊大缜的死亡为终结,这件针对知识分子的大案在层层迷雾中落下帷幕,隐入历史深处。
熊大缜死后,阎裕昌也于3年后在五一大扫荡中壮烈牺牲。吕正操的《冀中回忆录》里写了他英勇牺牲的经过:
……门本中(阎裕昌)是爆破队研究室的主要负责人。他原是清华大学的技术员,到根据地后有人叫他技师,有人叫他工程师。他胆子很大,整天穿着军装。他说鬼子来了就给他一枪,那么胆小干什么?一次敌人进了村,他把机器坚壁好,就钻进大街上的一条大船底下。敌人到处抓鸡,一只鸡钻到了船下,结果他被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