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中提拔军官,而从军校中培养军官,军校则与地方普通院校一样,面向社会招生,通过文化考试录取学员。这样,那些本来就升学无望的农家子弟,试图通过当兵跳出农门的路也被堵住了。失望之极,李明决定复员。我至今仍然记得当时李明给我的来信中所流露的那种灰色的情绪。
那时中国的企业还时兴“顶替制度”。李明复员后,他父亲不想让家中最后一个孩子也困守土地,所以决定提前退休,让儿子进厂“顶替”。这样,李明父亲以自己提前回乡作为代价,让小儿子实现了进城当工人、户口农转非的梦想。
1980年,我也复员,并在同年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学。我最要好的大学同学中,也包括几个来自农村的学生,他们学习最刻苦,待人最诚恳,成绩也最优异。但也有一个人例外。他叫赵启祥(化名),来自安徽农村。小赵性格孤僻,很少和人打交道,大学期间,我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每次上课,他都躲在一个角落睡觉,虽然考试科科都及格,但成绩平平。最有趣的是,考试前的复习课,老师特意强调不记考勤,学生可来可不来,但每次小赵都来,但依然躲在角落睡觉。同学们戏谑地说,小赵需要老师那种催眠式的讲课声,才能睡得着觉。
他上课睡觉时,偶尔会发出浅浅的呼噜声,坐在他附近的同学可能会相互会心一笑,但不会报告老师。但有一次,他的鼾声可能过响,终于被老师听到,老师走到他面前,喊了他几声,他才醒了过来,在同学的一片笑声中,他揉了揉眼,仿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后,他上课时依然故我,继续躲在教室角落睡觉,但大概因为明显改善了睡觉时的呼吸方式吧,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鼾声。
后来,我们发现,小赵绝对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他白天上课时睡觉,但他晚上一宿不睡,自修更高深的课程,自读许多课外书,更重要的是,苦修英文。毕业时,别人都忙着活动管分配的辅导员,力争分到一份好工作,但他却凭着夜晚自修的专业课知识和英语能力,考上了北京一所名校的硕士研究生,拿到硕士学位后不久,他又以很好的专业成绩和很高的托福分数,被加拿大一所著名法学院的研究生院录取,并赋予全额奖学金。
小赵是我们同学中第一个考取研究生、第一个出国留学、并第一个在海外定居的人。后来我们同学聚会时谈起他,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赵是我们班里最有野心、最有远见、但也最会伪装的人,他的野心和远见都伪装在白天上课时偶尔发出的呼噜声中了……
八十年代中期,当我在北京《中国青年报》工作时,正好赶上中国农村改革不断出新、城市改革却举步维艰的时刻,那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乡下人比城里人富、农民比市民“牛”的时期。
就在那个奇特的“城乡倒挂”期,有一次,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农民,因经营鱼虾养殖业赚了钱,受到当地政府无理刁难,一气之下,开着自家的面包车,从山东胶东的牟平县,一直开到北京告状,他的举动打动了诸多中央级传媒的记者,于是,一批京城记者,其中也包括我,坐着这位山东农民的面包车,又浩浩荡荡地开回了山东牟平。
我还记得,我们在山东牟平采访时,为当地农民的富裕、自信、牛气深深震撼,我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儿时见过的贫穷衰败的胶东老家!这位与地方政府打官司的农民,仅仅靠养殖业和副业,就盖了在我们这些京城记者看来属于“富丽堂皇级”的小楼,买了当时城里人根本不敢想象的数辆汽车,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的富裕程度,在当时胶东那一带的农村中,根本排不上号,因为真正富裕的,还要数那些经营乡镇企业的农民企业家。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中国历史上出现的这一罕见的“城乡倒挂”期,比当时媒体上吵得纷纷扬扬的“脑体倒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