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堵不住的洪流
还下过文件,要求坚决制止农民盲目进城。广东省政府也出台过政策,要求坚决制止当时出现的所谓‘盲流’。”
一直到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中国决策层发现民工潮已经“堵”不住、也“挡”不了,这才顺应潮流,开始正面看待、积极引导这股人口流动的大潮。
中国科学院-清华大学国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钢在接受我采访时,用形象的“红灯-黄灯-绿灯”三阶段论,说明了中国政府对待农民工的政策变化——
“1958年以后,中国对待农民工,曾有过一个‘红灯阶段’,就是农民工不能进城;1984年以后,变成了‘黄灯阶段’,就是你可以进城,但你必须自带口粮;真正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是在九十年代末期或者是在2000年以后,由过去的‘黄灯阶段’变为‘绿灯阶段’。我觉得,最主要是在2001年,中国政府提出了‘城市化加速’,还专门制定了城市化发展的专项规划,其中提出:除个别特大城市,其实就是指北京和上海,其它城市要改革就业制度和户籍制度。”
胡鞍钢认为,改革导致城乡二元结构的户籍制度,就是从“一国两制”逐渐转为“一国一制”。
复旦大学教授彭希哲也说:“我们学者都希望中国是一种有序的城市化进程,希望在城市居住的人都有一个体面的工作,过一种体面的生活。但在很多时候,城市化进程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农民往往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他们认为的理性选择,如果他们认为能够在城市里找到比务农更好的工作,他们就会涌入城市,此时,市场的力量往往比政府的调控手段更加有效。”
我和那位光膀子的绿化工的交谈,也吸引了他的工友的注意。
一位个头敦实的小伙子凑了上来。我也递给他一根烟:“种树这活很苦,为什么要离开老家?”
“农活更苦!”他咧开嘴,憨憨地笑着,“在外面,自由,在家,没劲。”
“你比他年轻多了吧?”我指了指光膀子的青年。
“他只比我大一岁。”他熟练地吐着眼圈,“我在广东中山的一家鞋厂干了一年,每月工资一千二,但工作时间太长,每天加班到晚上11点,有的时候甚至到一点。”
“为什么不干了?”
“跟他一样。回家结婚。”
“为什么不再回广东了?”
“广东那些工厂后来不要河南人了,说河南人爱闹事。”
“哼,他瞧不起咱,咱还看不上他呢!”光膀子的小伙儿插了进来,愤愤不平地说,“这么大的中国,咱还怕没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