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床
“六月二十一号晚上你在干什么?”
他们第三次问我。
他们愚蠢地认为,对我进行一连串地发问,突然回到这个老问题上,我就会上当。真是可笑,我会那么白痴?
“睡觉。”
“跟谁睡?”
“跟我。”
“有谁能证明?”
“没有。”
他们泄气了。显然他们低估了我。主审的那个男警察很恼火地把帽子甩在桌上,气愤地点了根烟,不怀好意地怒视着我。年轻的女警察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她大约二十五六岁吧,或者再大一点,很成熟,也很有女人味。威严的大盖帽下是一张让人疼爱的脸,化着淡妆。很奇怪,她也喜欢黑色唇膏。
男警察抽完了烟,气呼呼地说:“你不说是吧,那好,我就让你坐三天三夜!”
“笑话!我进来已经十个小时了,他们什么也没得到。再过两个小时,他们就会乖溜溜地放我走。否则,我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想抽烟,感觉有点困。这些可恨的家伙,到现在连水都不给一口,等着瞧吧,我心里说。我当然不会跟他张口,这家伙贼着哩,说不定他抽烟就是为了引诱我,传唤我时我手里正夹着一根香烟,细长的那种,那家伙后来还从烟缸里捡起来,闻了闻。蠢猪!我又骂了一句。
我的目光落在女警察脸上,她照旧盯住我不放。她盯了有两个多时辰吧,见我望她,也不躲开,而是迎着我的目光,很大胆。她的目光好特别,暖暖的,不像警察的目光,倒像,像什么呢,我摇了摇头,把目光挪开了。
我得有所防范,要是让他们瞅出破绽,那就完了,给他们缠上是很麻烦的,我必须尽快摆脱他们。
六月二十一号,这座北方的中等城市发生了一件事。事儿不大,但麻烦。
一位名叫李镇道的男人死了。这家伙是个政协委员,四十二岁,年富力强,他是本市最高学府艺术学院的院长,顶着很多头衔。他死在艺术学院的小二楼里,警察怀疑是他杀。
那座小二楼在学生公寓后面,掩在一片榆树里。小二楼以前是专门接待省上或外地来讲学或交流的艺术家的,后来改成了豪华公寓,院长李镇道住的那套临着湖,三面都有阳台。
夜色迷蒙的时候,坐在南边的小阳台上,微风从湖面上荡过来,拂在脸上,凉凉的,很湿润。要是面前再放一个小茶几,摆一杯法国红葡萄酒,然后听一段笛子独奏或是萨克斯,该是多么的享受。
当然,演奏的一定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他们大多在十八九岁,正是最美的季节。演技也许差一些,但这没关系。院长李镇道会在某个时刻站起身,轻轻走过去,给他们纠正错误。
这时候月牙儿会从茂密的榆树叶间泄下斑驳的光,月光柔和地洒在阳台上,映出两个朦胧的影子,一个年轻健美,一个略有点老但不失温柔。两个影子在月光下颤动着,发出些微的模糊的声音。那声音很快让湖中的蛙鸣淹没了。
大地在风中轻轻抖颤。
对院长李镇道的那套豪华公寓,我并不陌生。客厅足有一百平米,铺着暖色调波斯地毯。毯子软软的,赤足踩上去,有一种如坠云层的幻觉。李镇道常常坐在落地窗前。那儿有一张藤椅,他的眼睛微眯,带着欣赏或迷醉的色彩,手指在腿上轻轻拍打着节拍,这说明他正在欣赏一段舞蹈。跳舞的是他从百余名学生中精心挑出的。很年轻,发育得很美。搞舞蹈的孩子就是这样,发育比别的孩子快。这位男孩儿,从背影望更像是女孩儿。颀长的身姿,细腰,臀的轮廓几近完美,黑色的非常有质感的舞裤勾勒出他修长笔挺的腿,身体很有弹性。李镇道心里咕嘟一下,觉得那身子像充满力度的弓,随时会从舞衣里弹出来。李镇道变换了个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