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步步地跟着它走。驼五爷这才跳上最后一峰驼,身子紧贴着驼背,有点儿被动地把命交到了驼手里。
没想他们走了整整两天两夜。这个风圈比驼五爷估计得要大,大得多,幸亏有“老海儿”,幸亏是驼五爷,不然他们是走不出风圈的,有多少人就这样被风圈吞噬了。
逃出风圈,驼五爷庆幸地舒了口长气,这下他可以睁开眼睛了,他要好好看看狗日的风圈到底有多大。天呀,比世界还大,比天还大,驼五爷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风圈,了不得。
驼五爷紧跟着又叫了,前前后后慢悠悠跟上来的驼上,没了人影。水囊在,食物在,所有的东西都在,就是没了人影。人哪去了,两个兵娃哪去了?
天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驼五爷立马紧起心,前前后后巴望起来。可视线被黄沙牢牢遮挡了,风圈还在缓缓地移,往南,又像是往东,就像一个庞然大物,以极慢极震撼的速度,把还没吞食的地儿往风肚子里吞食。后面,是烈日炎炎的黄滩。驼五爷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发现“老海儿”把他们带进了干驴皮滩。
天呀,干驴皮滩!
第四节
干驴皮滩是新疆最有名的一座滩,这滩大得很。
据说,很早很早以前,这儿是一片湖,叫什么湖来着,驼五爷忘了,或者他压根儿就没听过。因为他爷爷的爷爷活着的时候,这儿就叫干驴皮滩了,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传说。而驼五爷是不大相信传说的,他只相信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干驴皮滩他来过,不止一次。沙漠里奔命的人,哪个能躲得过这滩?驼五爷打十五岁给人家当驼脚,后来混成驼客子,再后来,成了驼把式,这一生在沙漠里踩下的脚印,怕是比羊粪蛋子还密。这滩,怪吓人的。驼五爷记得一句话,是甘肃那边来的驼客子说的:宁黄河九十九道湾,不走西口一张干驴皮滩。这话是大实话,只要走过干驴皮滩的,没一个不为自个儿还能活着出来而热泪染襟。这滩寸草不生,甭说草,就连沙子也很少有。整个滩就像一张硕大的驴皮,光溜溜的,沙子在上面都很难站住脚。风像一把铁扫帚,不时清扫一下,这滩,就干净得什么也长不出了。而且奇怪的是,别的滩会裂,风吹日晒,那滩就像裂开的牛皮,到处张满嘴;这滩不,这滩你很难找到一个缝,它太牢靠了,牢靠得你拿刀都劈不开。脚踩上去,你能听见整个滩在响,嘣嘣的,就像有人在敲鼓,发出的声音浑沉而嘶哑,就像冤魂在深夜里叫唤,很骇人。人们怕它,不只是怕它这声音,更怕它的脾性。这滩是有脾性的,走过的人都说,这滩是个驴脾气;你越急,它越粘你;你越渴,它越晒你;你越乏,它就变着法子让你更乏。总之,在这滩上走路,急不得,慌不得,更缺不得——你要是少了干粮和水,就等死吧,甭指望还有啥能救你。
驼五爷第一次走这个滩,花了半个月时间,那时他不到二十,体力好,耐旱,一双脚能赶上骆驼。第二次,花了将近一个月,那时他三十。最长一次,他走了两个月,那次他以为自己就走不出了,会永远地留在这干滩上,后来奇迹般走了出去。不过他付出了代价,十二峰驼还有十六岁的侄子让他留在了滩里,活生生给渴死了。想想,驼五爷的心就往一起疙蹴。
这滩啊,是个乱魂滩,是个要命滩,是个走不过去也躲不过去的滩。
幸亏,老海儿把他们带得还不是太深,也就半天的路程,要不,驼五爷就该哭了。等辨清方向,他捋了下老海儿的眼睫毛,你个老花眼,比我还不顶用,这是乱进的地方么?老海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伸直脖子,冲远处的黄沙吼了一声。驼五爷马上说:“没怪你,没怪你啊,能走出来,就是万幸。”
自个儿走出来不算,那两个年轻的兵娃要是走不出来,他这趟可就难交代了。驼五爷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