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每一分钟上开花或者枯死
自一位早年诗人之笔。安波的目光停在墙上的猫头鹰摆钟上。时间在她的瞳孔间毫不留情地逝去。安波是这样理解这句诗的。自己的生命在每一分钟上枯死的同时,腹中婴儿的生命在每一分钟上开花。对此,安波丝毫不感到悲哀。相反,她的胸中充溢着一种奉献的欢乐,并且这种欢乐完全是油然而生的,安波觉得自己就像一株茂盛的树,以全部的液汁与营养滋润着自己的嫩芽。但是,很快她又被一种莫名的担心征服了。
孩子出生后,面对的将不再是开花的每一分钟,而是枯死的每一分钟。生命对时间来说永远是局促的。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旦呱呱坠地,面对的便是消耗的生命,哪怕能活上漫长的一百年,最后也将归入那万劫不复的归宿。安波的手放在腹上,表情有些发呆,伤感之情把她包围了起来。
如果生命注定了要消失,那么人的价值又何在呢?人为谁活着?人为什么而活?人看上去是多么渺小,无助,当然聚集起来的人类却要强大得多。也许人类的存在是有价值的。然而人类真的在乎多余一个人或缺少一个人吗?人类果真就仅仅简单如一道人的加法吗?
安波把书丢开,从沙发上支撑起来,坐久了,她的腰有些酸疼。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搅得烦躁不已。她很奇怪也很恐惧自己那些古怪的念头,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她觉得腹中的小生命可能活不长,她闭上眼睛哭了。沉重的负罪感像一块干透的水泥压着她,她的胸腔内开始不适应地乱跳起来,安波吞下了一把药片,她必须得控制住不太听话的心脏。她的这种病后来遗传给了女儿,导致女儿的夭折,也导致自己那么年轻便从人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