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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王龙道:“送到也到了,好事做到底,送你下桥吧。”

    乔乔跟着跑,等自行车驶到桥中央,重新跳上书包架,刚坐稳,轮胎的惯性开始了,下坡速度很快,乔乔抓住王龙外衣。刚才骑过来的时候,她试图搂住王龙借平衡,发现他的肥腰就是一只救生圈,根本没抓手。她只好握住坐垫底部,颠得厉害了就抓住王龙的外衣。

    王龙在六里老街把乔乔放下来:“要么我抽根烟,你快点去拿。”

    乔乔道:“不用了,我要跟同学说会儿话,谢谢你当车夫。”

    王龙道:“那我先走了,生了鸡眼别忘记来找我。”

    乔乔道:“算了吧,情愿生斗鸡眼也不要生鸡眼。”

    离六里老街不远,有条五六米宽的河,走过一座窄桥,是大片农田,和堆满了稻草的打谷场。乔乔找个石礅坐下,露水将她裤子粘在屁股上。风一吹,半湿的头发披开,远看像个女鬼。浦东一年种两季稻,打完谷,稻草一扎扎堆放成垛,丰收的大年,空旷的打谷场就不够用了。

    不远处,水泥长筒们还横卧在河畔,它们本该作为污水管被埋在地下。在乔乔印象里,她刚读小学,污水管工程就开始了,到处在开挖深沟,载重平板车装着水泥长筒次第驶过,压得浦三路和周遭的土路嘎嘎直响。工程持续了很多年,污水管沉于深沟,被开膛的泥土回填。

    多余的水泥长筒没被运走,分散在工地各个节点。缠满了藤状植株,下半圆深陷,成了风景的一部分。

    河沟附近多树,垂柳一株挨着一株。春天抽芽不久,折下一根柳枝,掀起一点皮,捏在衣角上,一撸到底,叶子就跟着皱起的树皮聚在梢上,形成一个绿缨头,可以当鞭子抽人。还有一个玩法是柳叶帽,摘几根细软的幼枝,围成圆编几圈,戴在头上,孩子们聚过来,剪刀石头布,输了的小孩用脏兮兮的手捂眼,嘴里喊:一、二、三!开始捉迷藏,厚实的水泥长筒适于藏匿,增加了寻找难度。

    到了夏天柳树成了瘟神,孩子们避之不及,毛茸茸的洋辣子躲在柳叶间,掉上身立刻鼓起火燎燎的红包。

    最可怕的记忆不是洋辣子,而是那个火光冲天的下午。二年级小学生乔乔和马为青姐弟,加入了捕蝉的队伍。为首的是五年级的大飞和小飞,漫长的暑假,这对双胞胎兄弟喜欢领着低年级同学乱转。他们自封正副司令,这是男孩对自己的最高封赏。

    捕蝉分为套捕和粘捕,套捕在细竹竿一头固定铁丝圈,套上塑料袋,看到目标伸过去,在猎物察觉之前罩住,塑料袋虽是敞口,蝉却笨得只会在里面乱撞,很少能飞离。粘捕更简单,细竹竿顶部弄一点胶汁,粘住蝉的透明薄翅,只要点中,肯定飞不了。

    上海人把蝉统称“野无知”,蝉有好几个品种,有一种体型很小的绿蝉,喜欢停在水杉树干上,剔透如玉,很受女孩青睐。男孩则喜欢一种黑得发亮的大蝉,雄的叫声嘹亮,人称响板。雌的先天失声,谓之哑板。

    顺带也捉金龟子和斑点天牛。金龟子是飞行王,喜欢吃毛豆荚,拴在细线上可以连续飞一个钟头。斑点天牛有两根气派的节状触须,黑衣白点,尖嘴獠牙,咬一口就是血印。所以常被人剪掉牙齿,没牙吃不了东西,玩两天就报销了。

    有时发现了目标,细竹竿不够长,就要爬树。不一定是男孩,男孩有不敢登高的,女孩也有身手不凡的。乔乔就是一个爱爬树的假小子,双手攀住树干,小腿一夹,就上去了。到了一定高度,腾出一只手,接过树下递来的细竹竿,瞄准猎物。

    马为青比乔乔更胜一筹,她直接爬到猎物的高度,手起掌落,像拍苍蝇一样,可怜的虫子就成了俘虏。

    马为东却对爬树完全没天赋。他和乔乔一届,同级不同班。个子在班里最高,大他三岁的大飞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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