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喝到八点半,周怡说,差不多了,回去吧。我说,还早呢,再喝。周怡说,再喝就不是出列了,要上光荣榜。我这才想起她还是个学生,有纪律。刚才喝得晕晕乎乎的,我还想着跟她乱性呢,可见我不太为她着想,不是个东西。
我跟着周怡慢悠悠地往学校方向走,我走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周怡以为我喝高了,怕我摔趴下了,搀着我的胳膊。我就希望这个效果,心里有些得意。周怡说,老师,以后少喝点,喝酒伤身。我说,平时我不喝,你来了我才喝。走了大半个钟,到了学校门口,周怡不敢搀我了,跟我并肩进了校门。她的宿舍就在校门口,我却还要往里走几百米。我哼着校园歌曲,三步一晃,五步一顿,心里觉得无比快活。
回到宿舍,我洗了把脸,烧了壶水,准备泡壶茶犒劳自己。天气很闷热,我把阳台的门打开,又走过去开房门,门一开,我吓得倒退好几步,我的天,石留站在门口,她穿了一身黑不溜秋的衣服,像个巫婆。我说,石留,你怎么来了?
这位人物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串门儿了。她也有好些日子没睬我了。今天这是怎么啦?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石留从我身边挤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我说,干吗呢?怕人看见?你就不怕把人闷死。石留在书桌前坐下,那里有房间里惟一的凳子。我开始泡茶,问她要不要来一杯?石留说,不渴。我说,不是想跟我叙旧吧?石留说,没这个心情。我说,那干吗呢?我可是有早睡的习惯。石留说,我是为周怡的事情来的。我一听就紧张起来,我说,怎么啦?怎么啦?周怡怎么啦?石留看着我,一脸的不屑。她说,晚饭后,我找深圳来的十三个学生开会,找遍了角角落落,就是找不到周怡。后来才知道她跟你出去喝酒了。我说,你这句话不准确,第一,我跟她不是喝酒,是吃饭;第二,不是她跟我出去,是我带她出去。怎么啦?违反哪一条校规了?石留说,有个信息,你可能不知道,深圳海关来了通知,他们今年不招关校的学生。
这就是说周怡的分配可能有些困难。大家都知道关校的学生难管,因为学校管不了他们的分配,只要入了关校,只要不违反校规,分配不是问题。所谓海关学校,实际上就是职业培训所。周怡和她的同学之所以敢出规逾矩,不太把军伐当回事,就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可是突然之间,她们的分配成了问题了。深圳海关在干什么呀?不要人就别招生呀。真他们妈的不是东西。
我说,学校不准备管她了?那你得管啊,你不是她的班主任吗?你得帮她。石留说,我帮不了她,别人也帮不了她,只有你能帮她。我说,开什么玩笑?石留说,你自己想一想吧,你要是希望她好,就离她远一点。我说,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以为我跟她怎么了?我不过是她的老师,她不过是我的学生,而已。石留说,知道,你是热心热肺,人家却未必是真的。她说完,屁股也不拍一下,走了。
我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是痛苦的,因为我爱的两个女人都在这儿。但我还是决定要离开。军伐巴不得我走,感觉我是给他逼走的,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他说要带领全体学生夹道欢送我,我等着,等了几天,也没看他把学生组织起来,只好自己孤零零离开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