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家惟一的主人
们碰撞着,迸射着眩目的光芒,初夜的天空也燃烧起来,天空也是红彤彤的。
龙桂华是在借山的秋景去安慰富有诗人气质的宋沂蒙,宋沂蒙十分理解,他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平稳多了,他望着晚霞斜扫山间,他仿佛看见了红手绢儿,红手绢儿就在那里,在那里融化了,在那里变成了隐约的影子,那是一个重新从沙湖里走来的女孩儿,那个红脸蛋儿,露着纯美笑容的女孩儿。
龙桂华和宋沂蒙一样,都受到了山火的感染,他们仿佛被天地之火燃烧着,他们在大山的面前是渺小的,然而,他们的心和山一样红。繁星显现出来了,那星火是一点一点的,火连成了一片,繁星的火是一层一层的,深邃而凝重,繁星的火是变化无穷的,给人们带来了永远的遐想。他们望着繁星,想着有一天能到繁星的世界里,在那里,他们脱胎换骨,他们忘记忧愁,他们遇到他们想遇到的人。
这时,胡炜也登上山坡,带来了不少吃的东西,大红枣儿、紫红葡萄、红樱桃、红苹果,还有红色的肉肠、红色的蛋糕和红酒。
在秋夜的红枫和繁星的笼罩下,有谁还会不休地惆怅?
龙桂华是龙绪民的后代,她的长辈在历史上曾经受到过伤害,她本人也遭受了许多的艰辛,她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几乎没有青年,他们的中年也是伴着辛酸匆匆而过。
宋沂蒙和胡炜则是另外一个敏感人群的成员,有人习惯地把他们称作是红色的子弟,他们是与一个执政党的命运密切联系的人群,他们的血管里却流着共同的血,在过去的那一个时代,他们或多或少、有意无意、主动被动地利用过天然的优越条件,修理过别人,也被人修理。现在,光环不在,或者说他们摆脱了光环,淘洗成为普通人。他们没有养尊处优的资本,只有依靠一双手。
现在,宋沂蒙、胡炜和龙桂华终于聚在一起,那些前辈们有过纠葛的人,他们和所有的人一样,有爱情,有愉快,有不幸,也有挣扎和奋斗,他们早就有着共同的命运。他们都已经成为中年人、老年人,在他们中间有的事业有成,几乎不用为今后的衰老而操心,可有的人至今还在为了起码的生活,在油里煎着,火里烤着,有时还会出点问题。
他们是一个没有人去记述,然而却是历史不能忘记的人群,他们是人类的后代。
胡炜含了一个晶莹鲜嫩的红樱桃,把它放在丈夫的嘴里,宋沂蒙不留神,没经过咀嚼就吞咽了下去,见他这副憨态,胡炜和龙桂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宋沂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的脸颊红了一片。晚霞映照下,他的羞涩被掩饰了。他望了一下欢喜的妻子,发觉妻子的脸也是红的,红得像山火一样,在山火的熏陶下,年轻的胡炜又重新变了回来,此时的胡炜美丽、活泼、温柔,她的任性,她的霸道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变成了中国式最理想的妻子。
秋风微凉,胡炜毫不避讳地依偎在丈夫的身边,她的短发是染过的,时间久了,泛着微黄。她的脸颊消瘦了,脖颈上有了粗粗的皱纹,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秀美,那么真诚、感人。快三十年的老妻,伴着丈夫,一直走到了今天,只有她最苦,她心里的苦深埋着,让她渐渐变得憔悴。
老妻不老,她忠诚的爱使宋沂蒙的心融化。宋沂蒙伸出手臂一下子搂住了妻子,可胡炜一晃身子,从丈夫的搂抱中挣脱了出来
龙桂华带着羡慕和妒忌望了望这对饱经风霜的夫妻,你看人家,老了,老了,还是那么两情缱绻,你看你,老了老,还是独自一根光木头!
满山的红火,燃烧到了脚下,他们全身,从上到下全被染红了。他们放情地唱起了童年的歌,枫叶红了,枫叶变成了火,他们饮着醉人的红酒,心里也烧起来,他们不再苦闷,不再无意义的焦虑,他们彼此没有差距,都成了山火里、枫树下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