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个小灾小难的,不要再推三拉四的了。”一席话说得我鼻子直发酸。我执意又点了五十块钱给老谢:“借一百五就行了,钱差不多够了。”
钱远远不够。借了三个星期,只借到两千多块钱,农药厂工人除了农药之外,一贫如洗,同事们和我一样贫穷,他们只能借给我三十、五十的,看大门的临时工杨大爷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给我,他对我说:“要是没治了,还不如拉回来买点好吃的,我老婆临死的时候坚决不愿看病,她说一定要吃够了鸡鱼猪肉再走,死后不会当饿鬼。”
这期间我到县医院卖了三次血,换了六百块钱,由于没有营养,我经常走路时要扶着墙歇一会才能看清路面。
将近一个月了,我也不知道母亲在南京的情况,没有电话,也没钱打电话,去一趟还得花路费,凑不齐钱,我就不能去南京。我急了,找到了开贸易公司的同学耿伟强,本来我不愿求这些有钱人,读中学时,他爸爸是县商业局局长,在班上从来不愿正眼看我们这些穷人的孩子,毕业后没考上任何学校,靠他老子的关系倒彩电、自行车、电饭锅、水泥等,居然早就成了万元户。那年月什么都靠计划,官倒造就了千千万万的暴发户。耿伟强很慷慨地甩给我一千五百块钱,说:“你妈病了,就等于是我妈病了,还说什么还不还的,太见外了。”
耿伟强还请我在“同兴楼”饭店吃了一顿饭,他给我倒满了一大杯“洋河大曲”说:“我要不是做生意资金周转不过来,你妈开刀的钱我就一个人包了。”贫穷在此刻使我无法尊严,也使我无法找到恰当的词汇来表达我的感激,我就只好将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耿伟强递给我一支带过滤嘴的“长胜”烟,然后对我说:“你舅舅是分管工业、商贸的副县长,权很大,批一个条子或打一个电话,两三万块钱,太小菜了。”
耿伟强的提醒让我绝路逢生,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母亲出院时的满足与感动,母亲走在城市的阳光下,情绪宽松,母亲终于看到了秦淮河、夫子庙、中山陵……
我对耿伟强说:“我本来打算最后再去找舅舅的,舅舅答应我有困难直接找他,他肯定会帮忙的,只是我没做过生意。”
耿伟强说:“你叫郑县长批条子,剩下的事我来办。”合安特曲“销路不错,酒厂用的大麦远远不够,我们从河南调两车皮大麦送到厂里,只要你舅舅打个招呼,三万块钱差价就到手了,我只拿个手续费,其余的钱全归你。”
我说:“我马上就去找舅舅。”
耿伟强说:“如果要想做得快一点,叫郑县长在县水泥厂批五十吨水泥给我。拿到条子我立即就给你一万八千块钱。”
我问耿伟强:“这样做是不是违法?”
耿伟强说:“十亿人民九亿商,连省长、市长、中央首长的儿子都在经商,都在批条子,违什么法?商品社会,这叫搞活经济。”
我忽然又担心了起来:“我舅舅刚刚被评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
耿伟强用套着钻戒的手指敲着桌子说:“现在哪个官倒不是共产党员,不是领导干部?平头百姓、共青团员有权批条子吗?再说,你这是等钱救命。”
走出“同兴楼”,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