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陈一弘和前妻冯菲以及冯菲的好朋友沈琳认识于一九六六年文革初期,他们在省城一所综合大学念书。那时他们都是第一批带上袖章由校文革和工作组直接领导的红卫兵。三个人都在校文革宣传组,陈一弘是四年级学生,冯菲、沈琳二年级,他自然地成了她们的小头目。当然,他的手下不只她们二人,还有一些男生和女生。但从那时起结下不解之缘乃至后来在人生旅途中命运休戚相关的却只有他们三人。
当时他们可谓天之骄子,在校文革和工作组的支持下,高唱着:“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破“四旧”,横扫“牛鬼蛇神”,打“反动权威”,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一贯的三好学生如陈一弘们,在“捍卫”的口号下也激动得失去了理智,却自认为在执行着神圣的职责。
谁知好景不长,在短短的一两个月内事情便起了根本的变化,他们从天之骄子一变而成了“保皇党”、“御林军”,成了在五十六天里“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围剿革命群众……”的帮凶。他们灰溜溜地靠边站了,苦闷、彷徨、不知所之。
这样的时间也不长,全国轰轰烈烈地掀起的“大串联”给了他们以新的“生机”。此地不容人,自有容人处。你能串联我又为何不能串联?一旦出了省城,谁来管你的身份是“革”还是“保”。
于是他们七个人五男二女相约组成一个战斗队,名曰“卫红战斗队”,公推陈一弘为队长。陈一弘是学生中的共产党员,被他们这些虽然造反了却依旧传统观念很浓的大学生推为政治领袖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他们一行七人虽不能称为浩浩荡荡,却也整整齐齐,夹在大串联的千军万马之中,乘火车换汽车外加适量的步行,朝行夜宿,向北而去。
他们的口号是:“打到北京去,敬见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
令人也令他们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是,当时一些最为流行的口号,例如:“彻底摧毁党内资产阶级司令部”、“保卫伟大领袖毛主席!”等等,他们只在公众场合跟着别人喊,却并未成为他们战斗队的行动口号。是他们觉得伟大领袖毛主席并没有危险,不需要他们去保卫?是他们觉得党内实际上并不存在一个资产阶级司令部故而不需要去摧毁?不知道!也许他们并没有这么高明,而只是一种感情取向上的下意识行动也未可知。
在陈一弘的“坚强有力”的领导下,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最初是很严谨的。语录随身带,早请示晚汇报,饭前饭后念几条。长途乘车,短途步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等等。虽然有的人特别是那几个男生感到太严格受不了,但也不便公开反抗只在暗地里发几句牢骚。两个女生冯菲和沈琳却是陈一弘的坚定维护者,陈一弘的任何一个指令她们都坚决执行,几乎等于半个最高指示。特别是冯菲,块头大,活泼大方,稍有越轨者她也会毫不客气地训人。除陈一弘之外的几个男学生便给了她一个不雅的外号:“大洋马”,并互相打趣:“仅防被马踢哟!”沈琳却恰好相反,她个头不高,身材匀称,皮肤白哲,圆圆的脸,明目皓齿,性格温和,在那个小小的集体里是颇受众人青睐、备受众人照顾的一员。
不严谨的事也终于发生了,当陈一弘领导的这支七人队伍到达武汉时,他们每个人都已身不名文,粮票也只剩下几两了。这样的事在当时是不难解决的,否则就不会维持那浩浩荡荡的大串联局面了。问题出在他们没有经验,除了七幅红袖套和一面红旗什么证件也没有。遍布全国各地的红卫兵接待站是专门为这些大串联的红卫兵们借钱借粮和安排食宿的。而且服务周到,组织严密,审批和借钱借粮全在一间屋子里解决问题,这样的工作效率任何时候都令人羡慕,可惜,也许只有在那样的特殊历史条件下,特殊的政治气氛之中,“吃皇粮”的人们才会如此不拖拉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