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要谁来当这个市长?张林增心里一激动,差一点将卫亦前对他的暗示抛出来了。但他脑子里来了个急转弯:不能!那样就太暴露了。其实他也是憋得慌才跑来作这一番表演的。你卫亦前既然对我张某人作了暗示也就是许了诺,对考察组却只字不提我张某,而无条件地同意了省委的决定,来了个冯走陈留。你的主见到哪里去了?朝秦暮楚的小政客。你别以为我蒙在鼓里,我什么都清楚,你耍什么政客手段?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陈走冯留也好,反正冯也要走的,机会就在眼前。现在好了,省里不同意你的建议,来了个冯走陈留,你却无条件接受,十足的政客!这下可害苦我张某人了,你知道吗?陈一弘才四十挂零哩,叫我等到何年何月?张林增最恼火的事就在于此。如果卫亦前坚持陈走冯留顶多年把半年这个市长的宝座能是谁的,现在好了,他竟无条件同意陈留。留,留,一留至少两届,十年,我张某怎么熬?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你卫亦前不仁,就别怪我张某人不义了。当然也不能把什么机密都抛出来,要讲策略,特别是不要暴露自己。于是他回答省委书记的提问道:
“不清楚卫书记有什么考虑,”说到这里他几次冲动,想把卫亦前对他的暗示和盘托出,但终于忍住了。“反正第一他明白冯唐转了正就要走的,第二,他也不喜欢冯唐这个人,他对我说过。冯唐锋芒毕露,自以为了不起,其实本领都在嘴上,‘唱功好做功差’。反正他在三江呆不长,就由他去表演吧。赵书记,你想想看这是一个地师级主要领导干部的作风吗?”
他看了省委书记一眼,对方无强烈反映,依旧微闭双眼静静地听着。这使他心里嘀咕,他又想到用作风这个辞来形容卫亦前似乎不确切,用什么辞呢?心里有些乱,一时想不好,由他去吧。他觉得应该结束自己的话了,便说:
“赵书记,我再重声:我同卫亦前同志没有任何个人成见,我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要讲个人恩怨,他对我是有恩无怨。我今晚上来向省委领导反映这些情况,完全是为了对组织上负责,对党负责。我想我就谈这些了,有不对的地方请领导批评,耽误了你的休息时间,对不起,赵书记。”
他依然坐在沙发上不动,等待反应,我对你谈了这么一大堆,总得有个态度呀!
态度有了,却只是极简单的两句话。
“感谢你今晚来找我,使我听到了很多情况。”
这算什么表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他觉得一股冷气直贯心田,但也无可奈何,幸好刚才没有把卫亦前对自己的许诺端出来,否则便成了今晚上来是争官哪。也许结果更糟,说不定还挨一顿批评哩。他只好站起来说:
“赵书记,你休息,我走了。”
赵一浩也随着站起来,对这位副市长握握手,说了声:
“再见,以后有什么要反映的可随时来找我嘛。”
张林增感到那只和自己相握的手是冷冰冰的,但那句话:“有什么要反映的可随时来找我”,又给他留下了心灵的安慰,而且带来了一线希望,他终于带着这一线的希望离开了赵一港的房间。
张林增走后,赵一浩踱到窗前,这是一扇落地窗,他拉开窗帘和落地窗门,原来还有一个阳台。他走到阳台上,只见三江市区内灯光闪烁,天空挂着一轮明月,月亏月圆,看那圆月的形状,今天不是阴历十五便是十六吧?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这样的环境容易引起人们的幽思、慨叹。但赵一浩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刚才和三江市年轻的副市长张林增的谈话余波,还在他脑海里回荡。他的思绪很矛盾:他相信张林增反映的情况都是真实的,卫亦前希望陈一弘走,从他提的方案中已经表现出来了,但这是出于陈一弘不顺手故而“借刀杀人”,这一点对他来说算是新闻,可靠的新闻。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