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出炼狱
个入口。他几乎转了一圈,才进得会场。到了场内,门票又分为甲、乙、丙、丁等若干区。他又转了好久,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才找到自己的坐位。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在主席台的边上。又一看,台上他认识的人还真不少。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故意谁也不看,免得打招呼。他现在的问题还没有个说法,见了熟人有什么话讲呢?。
会议开始了。主持会议的人大声喝道:“把四人帮帮派分子,挑动武斗和打砸抢分子押上会场!”
于是事先准备好的数十名这样的人,各个都戴着大牌子,被两个人架着背膀作喷气式状,走到台下,站成一排。
“低头!”主持人喝令。
那些人便低下了头。
“把刘吉有拉出来!”主持人喝令。
张敬怀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拉出来被挨斗的居然是刘吉有!
主持人说:“这个刘吉有,是个大大的野心家。靠造反夺取了省委的大权。
挑动’四。二三‘大规模武斗,造成死九人,伤二十四人的惨剧。他还挑动红卫兵,冲击军事机关,抢夺武器,并对所谓的”走资派“搞逼供信,给十二个老革命造成残废……真是罪恶滔天,民愤极大!……刘吉有,我问你,有没有?”
因为刘吉有面前没有麦克,只见他点头,向四周弯腰,听不清他回答些什么。
当工作人员把一只麦克拿到他面前时,才听他说“……我,有罪,有罪!”
“交待你的罪行!”下面一阵呼喊。接着是口号:“打倒刘吉有!”
“刘吉有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把刘吉有批倒批臭!”
一个人说:“谅你也不会坦白!我揭发!”于是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跳到主席台上开始揭发。
这会场的这气氛,这阵势,这方式,怎么和自己被批斗时那么像似呢?是不是我又在接受批斗呀!他想。不是,我现在在主席台上啊。座上宾,阶下囚,整整调换了一个位置。历史怎么这么无情,这样富有戏剧性呢?使他觉得不舒服的是:为什么还要采取这种方式?也许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方式,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发明”,还要继续下去吗?……也许是历史的一种贯性──历史总要重复以前的一些东西吗?
联想到自己,他不想再听那些揭发了。这时,有一个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一看身旁坐的是京剧院姓吴的那位导演。因为张敬怀在主持工作时分工管文教。
每当排演什么重要剧目,这位吴导演常常去他家征求意见。这位吴导演有着艺术家性格和气质。别人见了像张敬怀这样的大官,总是拘拘谨谨,张敬怀讲什么都点头称是。吴导演不怕官,见了他总是很随便。有不同意见,也敢和他争论。所以,张敬怀很喜欢和他聊天。张敬怀有一种观念,官越大,越难听到不同意见,越没有谈心的人,身边全是唯唯诺诺的人,这使他感到寂寞。以前他曾经多次和吴导演畅谈,从中得到不少的乐趣和愉悦。何况吴导演很幽默,一讲话,就让你发笑。张敬怀记得,他上次和吴导演见面,也是在一次批斗会上。因为吴导演导过《海瑞罢官》,为他开过专场批斗会。不过那次演“主角”的是吴导演,张敬怀演的是“陪斗角色”。此次见面难得。两人便小声攀谈起来。
“怎么样?张书记!”先是吴导演问。
“还可以。你呢?”
吴导演说:“没有死。”乐观地一笑“这种日子,就得自己找乐子,自己安慰自己。得像阿Q那样,用精神胜利法。”又是一笑。
张敬怀也向他敞开心扉:“我差一点没有自走绝路。后来想通了,才看见今天。”
吴导演说:“我当时就感到,这哪里是一场革命!完全违反一切规律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