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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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帕蘑茹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
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这是我国明代兵部尚书于谦在出任山西巡抚时写的一首诗,于谦大权在手却十分清廉。当时明代社会送礼进贡已成风气,他却两手空空去朝见皇上,并留下这首诗。陆浩宇对这首诗非常喜欢,就请一位书法家朋友写了,挂到墙上作为座右铭。眼前的东西不一定时时能注意到,挂上几年了,他今天好像第一次见到一样,细细解读每一句的含义,体味一个清廉官吏那种崇高境界。
善于察言观色的祁云见丈夫进门时情绪不大好,以为是会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现在又见他呆呆瞧着墙上的条幅出神,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在张宗的问题上又有反复?于是忙将一摞报纸拿进来,企图将他的注意力从于谦的诗上引开。
“看看报吧,两天的报纸,秘书拿过来的。”祁云说着,瞧陆浩宇,又忙乎她的去了。
陆浩宇开始翻阅报纸。他本是要先看《人民日报》的,可一拿《人民日报》,露出《南方周末》,一个通栏大标题使他震惊——“市委书记戚火贵被判死刑,巨额财产1300万从何而来”。他一口气看完这篇占了多半个版面的大块文章,心里很不平静,朝外喊道:“祁云,你来一下。”
祁云问:“啥事?”
陆浩宇说:“给你看篇文章。”
祁云笑道:“我读书看报不比你少,这是你以前的评价。现在退休了,时间更多,你的报纸来了,我能不先睹为快?你说吧,哪篇文章?”
陆浩宇声音高了八度:“来来来!”
祁云进来了。
陆浩宇在文章标题上拍了一掌说:“你把这篇文章读读!”
祁云十分平静地说:“读过了。海南省东方市市委书记戚火贵,纳贿敛财一千三百万元,被判处死刑。”
陆浩宇说:“你好像无动于衷?”
祁云说:“我认真读了,也没有使我们为此坐卧不安的理由。第一,戚火贵太贪,伸手要,直接索取,赤裸敛财,在一个财政收入仅有六千万的一个穷市,索取不义之财达一千三百万。第二,戚火贵太愚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官场小圈内的游戏规则,如果他能按这个规则把游戏做下去,那是不会有问题的。人家花钱是要办事,你给他把事办了,上下高兴,皆大欢喜,他为啥要检举你?检举对方的同时,自己的官职上也等于贴了耻辱的标签——花钱买的,闹得自己违纪违法,臭不可闻。有这样愚蠢的人吗?戚火贵的事就是从这里开始败露的。你注意没有,文章中点到两个人,一个是镇党委副书记王进发,花了八万求他把其弟弟安排到市法院工作,戚火贵收了钱,却没给办事。另一个是个体户王平,想在新港搞鱼排养鱼,就朝戚火贵花了五万元,也等于扔到大海里去了。
这些人对他恨透了,因此事从这里败露不是很自然的吗?”
尽管朝夕相处三十多年,不能说对自己的妻子不了解,但眼下见她口齿如此清楚,而且过目不忘,对文章中的人名,职务。情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能不暗暗称奇。
女人五十五,已到啰嗦、饶舌、记忆减退甚至更年期情绪波动、思维混乱的年龄段,她却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祁云又说:“我们同戚火贵根本不是一回事。第一,我们比戚火贵聪明,不破坏游戏规则,得了人家好处,一定要给人家办事;第二,我们不像戚火贵那样贪婪,手头有几个,退休后生活无忧。看病无忧就足矣;第三,我们同张子宜或者张宗没有直接的行贿受贿关系,惟一的一件古董也退了。直接得到好处的是我们的儿子,可儿子也不是偷来抢来的,是经营所得。十万吨煤不是吹口气就能外运出去,容易吗?赚点钱有啥原则问题?儿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