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吗?魏刚颇有深意地笑着,又重新检查了一次门锁,才压低声音说:今儿我来找你,就是要谈一件大政治的。你想想,既然全世昌干得这么好,而单龙泉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我们不顺应群众的呼声,再设法出一把力,加速一下这个进程呢?你的意思是……要单下台?
对!正是这样。魏刚说着,立刻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打印整齐的材料,铺在桌子上说:这是一份情况反映,具体内容都是真实的。我已经联络了一批人,包括齐秦在内,他们都同意署名,只是还缺少一个像你这样有分量的人物。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字,其他就不用你管了。赵广陵看看他,又看看那份材料,不由得吃了一惊,忍不住说:不可能吧,齐秦可是单龙泉最铁的人,他怎么会起来反对他的老上级呢?
魏刚嘿嘿直笑:这你还不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哩,关键还在于单龙泉做得太过分了,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现在可是众叛亲离了……原来这样……赵广陵一边自语,一边却犹豫起来,匆匆浏览着那份材料。尽管心急眼花,一目十行,但他依然很快就弄清楚了。正像魏刚说的,这份材料的细部倒是真实可信,但是那种种言过其实的表述,过分激烈的措辞,却总让他觉得不舒服,似乎有一种“文革”的味道……他的心沉下来,正准备从头再看一遍,魏刚已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一把抢走了文稿。怎么样?签吗?!
魏刚沉下脸来。
老兄,你知道,我不是齐秦,我有我自己的观点……你让我再看看……不行,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来痛快点,你到底签还是不签?
我觉得有些词句不太妥当,也不太公允……再说,我毕竟是单龙泉用起来的,这样做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赵广陵尽可能和缓地说着,魏刚的脸却已经铁青了,声音不大但很凶狠地说:
软骨头!我就知道你没骨头,韩东新还不相信。算啦算啦,君子不强人所难,由你去吧。不过——咱可有话说在明处,如果你把这事捅给单龙泉,我可饶不了你!
不等赵广陵反应过来,魏刚已猛地一摔门走了。
天哪,这次真算是把魏刚彻底得罪了!赵广陵觉得一阵头晕,躺在沙发上再也爬不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前前后后的楼房都熄了灯,小保姆也和孩子睡了,只有赵广陵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云迪从卧室出来,叭的一声关掉电视,他才发现原来电视屏幕上也早打出了“再见”的字样,只好长叹一声跟着云迪进了卧室,和衣躺在床上。云迪已睡了,又呼地坐起来,不高兴地瞪着他。
云迪,你说说看,人们为什么总要斗来斗去,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生活呢?
云迪冷笑一声:毛主席他老人家早说过了,中国有七亿人,不斗行吗?(四十一)
赵广陵又说:如果一个人心不狠,是不是就搞不成政治?
云迪依旧冷笑着:这也是一位名人说的,姑隐其名。
赵广陵也冷笑几声:一个人,如果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是一种人生悲剧?
云迪却哈哈大笑了:我记得你当年曾经说过,你就是知其可为而不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你自己的豪言壮语嘛。
那是许多年以前,我现在大概真的老了……不要再胡说了,睡觉!
云迪叭地一关灯,拉拉被子蒙上了头。
但他依然睡不着。
黑暗中看不清云迪的面容。只看到一个蜷缩成一团的朦胧身影,好像一只卧着的小猫。只有一片细微又匀称的呼吸声,表明她早已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他轻轻溜下床,光着身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出去溜溜吗?夜的确已经很深了,整个宿舍院静悄悄的,整个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