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p>

    她嘴上嫌弃我吃得多，实际上很享受投喂我的感觉。</p>

    公主殿里的小厨房搜罗了来自大江南北的厨子，各大菜系的白案师傅、红案师傅济济一堂，互相切磋，发明了不少新菜式，传至民间掀起一股美食风尚。</p>

    有一日我心血来潮，随口说了一句想尝尝游记上记载的来自边疆偏远部落的手抓羊肉，九公主立时派出一个皇家侍卫小队千里迢迢远赴边疆请来两个名厨。</p>

    她总是这样把我的话放在心上。</p>

    我十四岁生辰那日，九公主带我去行宫狩猎。她一袭骑装英姿勃发，脊背笔直立于骄阳之下，周身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皇家风采。</p>

    她身后背负箭筒，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偶尔出鞘时手腕灵活随意一挽，便是一个漂亮的剑花。</p>

    “小染儿这样痴痴看着本宫做什么？莫不是被本宫的风姿所迷？”她坐在红鬃烈马上勾起唇，笑得肆意张扬。</p>

    我抬起手略挡挡午时的似火骄阳，认真点头，“殿下风姿卓然，如果身为男子，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p>

    她卷起一条暗黑色的长鞭，抵在我的下巴上，调笑道：“那本宫是你的春闺梦里人吗？”</p>

    我没说话，陷入了迷惘之中。</p>

    脑子里忽然产生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要是两个女子在一起，是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惹世人非议？</p>

    九公主也沉默下来。</p>

    她的眸子里暗光一闪，神色寂寥，在热闹的人群中倍显落寞。</p>

    我明白她的落寞从何而来。</p>

    不论她对兵书如何谙熟，不论她的箭术如何高超，御下如何威严，把圣上交代的差事办得如何妥帖，始终得不到重用。</p>

    不能和别的皇子一样出宫开府，收揽门客，建一番事业。</p>

    以前我家对面的落魄老头儿酒醉后常吟一句诗：“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p>

    便是形容像九公主这样空有一身报国才志，却无用武之地的境况吧。</p>

    “你今日怎么恹恹的？吃得这样少？”九公主放下筷子，皱眉盯着我瞧。</p>

    我脸色羞赧，声如蚊蚋，“是小日子来了。”</p>

    九公主没说什么，只当天夜里就寝时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捂了一整晚。</p>

    她的手平时都是凉凉的，却在冬日里这般暖和，比汤婆子还顶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