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上，由我绣制的莲花云纹袍服，生出了佛光。</p>

    群臣皆跪拜，颂太后之德，上感神佛。</p>

    太后潜修佛法多年，见之大喜，于是下令将我召至身边侍奉。</p>

    从绣坊离开的那天。</p>

    天空阴沉沉的，似要下雨。</p>

    初秋的风，卷起了一片将落未落的枫叶。</p>

    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还是落在一洼小小的淤塘中。</p>

    一向瞧我不顺眼的绣女兰巧，在院子里拦住了我。</p>

    她平日里总是一副被人欠了八百两银子的刻薄模样。</p>

    而此刻，她却眼眶微红道：「锦云的尸身被扔到宫外的乱坟堆了，你知道吗？」</p>

    锦云是绣坊最小的绣女，今年才十三岁。</p>

    在五日前，被活活打死。</p>

    昭华宫的领事太监周德海来的时候，甩着拂尘，一脸趾高气扬。</p>

    他说锦云趁着给昭贵妃送织金牡丹锦袍时，偷了殿中的首饰。</p>

    按宫规打了五十棍，没打完人就没气了。</p>

    「咱家瞧着这贱婢的手法甚是娴熟，想来定不是第一次偷盗宫中财物了，只是不知这宫中，还有没有她的同党了。」</p>

    周德海扫了一眼众人，阴阳怪气道。</p>

    话里话外，都直指绣坊其他人。</p>

    绣坊上下一时都噤若寒蝉，连锦云的尸身都没敢凑近瞧。</p>

    生怕被扣上一个偷盗者同党的罪名。</p>

    「不知道。」</p>

    我平静地越过兰巧，继续向前走去：「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也不知道。」</p>

    秋意微凉，垂落在我腰间的香囊流苏也随风而动。</p>

    这是半月前，锦云送我的生辰礼。</p>

    上面的纹样是双尾锦鲤游于池间，旁边还点缀着小小的金元宝。</p>

    那锦鲤胖嘟嘟的，如她人一般，都是不大聪明的样子。</p>

    她搂着我，在我怀里拱来拱去，道：「青时姐姐，新的一岁，祝你赚好多好多的银子。」</p>

    十三岁的她，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p>

    一双眼睛圆圆的，目光澄澈纯然。</p>

    像是这深宫中唯一灵动鲜活的存在。</p>

    而此刻，她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p>

    连死，都背负着偷盗者的恶名。</p>

    我走在去往慈宁宫的路上，脚步徐徐。</p>

    身后是兰巧愤怒地质问：「沈青时，锦云那个丫头平时最黏你，如今她死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p>

    难过？</p>

    我忍不住在心底轻叱一声。</p>

    难过没有用，要让别人也难过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