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等大孝子
小科员的时候,倒也罢了。放在十年前,两口子还没在过年饭桌上被大伯哥嘲笑生不出儿子的时候,也无所谓。偏偏白大伯六年前升了处长,疫情前还置换了一套三室一厅。这下两家相处从帮扶变争面子,白明义明里暗里都想高自己大哥一头,徐永红却没心思陪他打肿脸充胖子。</p>
这回侄子来深圳实习,大哥只是开了个头,白明义就自作主张大包大揽地把侄子的住房安排到了自己家。说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心底却存了要用一线大城市的排场来压压老家气派的念头。</p>
他清楚,侄子住进家里,徐永红心下必定委屈。但要是先激了白胜莉大哭,再大闹一通,徐永红看女儿精神崩溃,就会心慈手软,给上他一笔钱平息家庭矛盾。</p>
白胜莉在两个好强的人组成的家庭中长大,看惯了父母斗法吵架,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个墙头草,哪边需要,就偏向哪边晃晃。她心里明白,自己的情绪是父母用来制衡彼此的工具和手段。</p>
只是自己乖巧懂事了 27 年,换来的却是父亲对自己变本加厉的盘剥。她数年没有回国,但白明义对即将出嫁女儿的不舍,还不敌自己在老家的孝子排位。</p>
她这表哥要真是像她爸说的,有“大智慧”,难道不知道自己在老家的一次蝴蝶振翅能在深圳引出这样大的风暴?</p>
这下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再说下去,等到她泪水决堤,对她发表占据道德高地的言论不利。索性连饭也不吃了,抓了行李就往外走。</p>
临走前在门口停了停:“你也不用在这里一口一个潮汕佬的,把刚回国的女儿赶走的事,全天下还有哪家人做得出来。”</p>
白明义坐在原地,臊得面红耳赤。有话到嘴边却讲不出,只把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扔,乌木筷子抖了两下,噼啪滚到桌下去,没人捡。</p>
徐永红追出去。抓住白胜莉的手臂,说:“男男,别跟你爸生气,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嘴硬心软,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不理他也要心疼妈妈,妈妈好久没见你了。”</p>
白胜莉看着一大早起来为自己准备接风的母亲,一时五味杂陈,只觉得有苦难言。她站定了,深呼吸一口,然后才握住徐永红的手,道:“妈妈,我从美国大老远飞回来,也不是为了在家里睡地板的。”</p>
说罢撩开手,转头就走。</p>
徐永红被留在原地,心底一瞬凉透。</p>
这一家子,老的小的各有各的不讲理,独留她一个在这里受夹板委屈。她满腔母爱无处倾泻,憋在心中和更年期一激便成了火气,不顾自己小学校长的面子,白天在小区花园里就抹起泪来,圾垃着拖鞋回了家。</p>
一开门,看着始作俑者她——的老公白明义还不当回事:大腹便便躺在沙发上,梳着四六分头喝他那七十二道工序古法炮制的大红袍,徐永红气不打一处来,嗓门立刻提高八度:“所以你家白东莱到底什么时候来深圳?”</p>
白明义不敢看她,嘴里嗫嗫嚅嚅,说:“明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