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莞刚想喊一声姥姥，吱呀一声门响，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闯了进来。</p>

    她身上穿着件肩膀上打了补丁的黑色袄子，脑袋上围着起球的绿色围巾，在下巴上胡乱系一个疙瘩。面色黑黄，斜吊着一双三角眼，左边嘴角长了颗带黑毛的大痦子，一看就是面相奸诈刻薄的婆娘。</p>

    是她，舅妈张桂花！</p>

    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依着她的德行，定是挑拨是非来了。</p>

    她想要起身奈何力不从心，身体虚弱无力，压根动弹不得。</p>

    张桂花也不认生，进屋就搬了个木墩在炕沿坐下，抻着脖子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伸手擤一把鼻涕胡乱往鞋帮上一抹，接着两个手就拢在棉袄袖子里。她脖子一仰眼睛一斗身体一缩，龇着一嘴歪七扭八的大黄牙唾沫乱飞就开腔了。</p>

    “哎吆，这还躺着呢！”</p>

    “娘！莞莞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不给她找个人管着怎么行！”</p>

    “那梁有田可是咱们村的生产队大队长，老婆梅辛艳也是手脚勤快的，家里大缸小瓮的全是粮食！他家梁永生跟莞莞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嫁过去可是享福！”</p>

    “人家能答应娶莞莞，那可是莞莞的福气啊，整个镇子上赶着嫁给梁家的人家，那得排十米大长队！还想着要彩礼？不给彩礼就撞墙？咋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p>

    你想想，等莞莞嫁给梁永生，梁家的家产还不都是莞莞的？梅辛艳她姐姐梅辛菲，人家可是公家人物，你们嫁过去了，人家孬好不得帮衬帮衬？人家一个高兴，就能帮着莞莞安排个工作，不比留在村里种地要轻快的多？”</p>

    屋子里实在是太冷了，冻得说她说两句话就得抬起棉袄袖子擦一下哗哗流淌的鼻涕，两个棉袄袖子都已经油光放亮。</p>

    要不是图点好处，她才懒得来这个猪圈不如的烂屋子！</p>

    姥姥面露哀伤之色没有答话，不抬头抬起一双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帮着阮莞掖一下被角。</p>

    “老不......娘，你好好想想，莞莞是个缺爹少娘的野种，知道底细的正经人家哪个愿意娶她？要不是我到梁有田家把嘴皮子都磨薄了，人家能答应这门亲事？人家大队长儿子愿意娶她，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敢撞墙！烧包的她！要不是我是莞莞的舅妈，我才懒得操这个心！”</p>

    头发花白的姥姥嘴唇嗫嚅半天，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张张嘴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大儿媳说的再难听，她也只能乖乖听着，要不然寒冬腊月，莞莞头上的伤口再冻了引起发炎，那是会发烧的，这个年月可是会要人命的。</p>

    她眼巴巴的看着大儿媳，她手里没有一分钱，大儿子到县城打零工去了，她只能求她 。</p>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这就去找拖拉机送莞莞到镇子上包扎！后天就是个好日子，明天我帮着置办点东西，后天就把莞莞送到梁家成亲。”</p>

    “唉，谁让我是莞莞的舅妈呢，这个孩子从小没娘，我不管她哪个管她呢？这可不少花钱呢！”</p>

    张桂花一脸的心疼模样，眼角得意的笑意却是掩盖不住。</p>

    嘴角一勾，三角眼一翻，两个斗眼咕噜噜乱转，一脸尖酸刻薄模样。看一眼那蜷缩在床上，盖着一床打着补丁单薄棉被的阮莞，心里说不出的畅快。</p>

    养这个拖油瓶十八年，连吃带喝带供她上学，男人不知道偷摸给老不死的多少钱，得亏她没有考上大学，要不然可真是个无底洞。</p>

    让她嫁给梁家当大队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