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直本奖得主山崎玛莉亚终于打破沉默:“我同意江良的观点。矶贝的新锐与天赋,耕平的流畅与哀婉,两个人各有特点。要不,我们来赌一把如何?每注十万日元,谁中了就全归他。”
“各位,”耕平插了一句,“还是不要当着我们的面吧。”
“那可不行!耕平,你也要下注呀。你打算买谁?”山崎与耕平同龄,穿着一条华丽得丝毫不亚于女招待的连衣裙,自然流畅的小波浪卷发与十年前认识她时一模一样。
结果,矶贝以五票遥遥领先,赌耕平的有两个,也有一个赌花房健嗣的,那就是花房健嗣本人。公布完毕,片平把写好结果的纸杯垫宝贝似的放进夹克的夹层口袋,然后说道:“虽然不知道这张纸何时才有用,但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拿这笔钱给那个得奖者办一个庆祝会啦。”
“是啊,一定会有这一天的。”不愧是曾经的直本奖得主山崎,言语中霸气微露。自认入围已艰难的耕平,平时连做梦也不敢想拿奖的事。这时,一直让他备受煎熬的出版量削减一事也涌上心头,一不小心,他说漏了嘴:“今天我跟编辑见了一面,她告诉我说,新书只能印七千本,本来说好是八千本的。哎,我几乎看不到未来了。”
空气骤然间凝结,大家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花房出来缓和气氛:“我们这些人出道之后,出版业貌似越来越不景气了,如今一个新人作家的成名作也只印个四五千本。”
不用算都知道,仅靠如此微薄的版税,一个职业作家根本难以维系生活。江良扶了扶金边眼镜,说道:“其中近四成最后都流回了出版社,也就是说,全国一年所出版的数亿本书的一半左右,最后都原封不动地囤积在出版社的仓库里。这样想想,该浪费了多少资源,造成了多少经济损失啊。”
书籍的销售属于委托销售,没卖完的书可以重新返还给出版社。耕平不禁想到自己已出版的那十四本书,一定也被深埋在那个巨大的书籍坟场的某个小角落,纸张发黄,落满灰尘吧。想到这些,他突然憎恶起手头那本新作的校样来,反正等待它的也是同样的下场了,他猛地喝下一大口酒,兑了水的酒精无情地刺痛着他的喉咙。
这时,山崎突然说道:“耕平没问题的,绝对没问题!”
耕平对这类毫无理由的期待或是褒奖已经厌烦了:“什么叫没问题?这十年,你们总是跟我说,下一个就是你了,下一个就是你了,可哪回应现了?反正我已经对未来不抱半点希望了。”
听了这话,山崎的眼神忽地犀利起来:“哪有这回事!我一直在追你的书呢,《小说北斗》上面的,就写得很好啊,一点都不比这次直本奖的获奖作逊色!”
平时笑容满面的历史小说家片平语带伤感:“我记起来了,写的是您已故太太的故事,那时候我都看哭了。”
青友会的作家们都清楚地记得耕平的妻子久荣出事时的事情。
被誉为新一代旗手的畅销书作家矶贝淡淡地说道:“我不管什么畅销不畅销,我只知道称得上是青田老师的破茧之作,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掌心里的湖》的前一本书,初版也才七千呢。”矶贝说的是他的处女作《Smas》(绝杀),但现在已被翻拍成了电影。
山崎接过话:“作家能做的,不就是写的时候全力以赴么?写完之后就只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