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片叶子
文学的道路一样。
苏艾正在为小说的主人公,一个爱达荷州的牛仔,画上一条人们在马匹展览会上见过的那种很别致的马裤和一只单片眼镜。突然,她听到一阵低弱的声音,在重复地说着什么。她赶快走到床边,看到琼西正睁大着眼睛,望着窗外,一边在倒数着什么。
“十二,”琼西数着,过了一会儿,又说“十一”,然后“十”,“九”,然后是“八”“七”几乎是同时被数了出来。
苏艾焦急地瞧向窗外,想看看琼西到底在给什么数数?外面进入眼帘的,只有这个凄清荒凉、光秃秃的院子,还有远在二十码之外的对面那座房子的砖墙。一棵已经历了不少岁月、盘根错节的常春藤,攀附在半墙上,根部已经枯萎。萧瑟的秋风吹落了它的叶子,现在它的枝条几乎是光秃秃地覆在剥落的砖墙上。
“你在看什么呢,亲爱的?”苏艾问。
“六,”琼西声音低低地数着,“现在,它们掉得更快了。三天以前,还几乎有上百个呢。数得时间长了都会觉得有点头疼。但是,现在容易数了。又落下了一个。眼下只有五个了。”
“五个什么,亲爱的。”
“五个叶子。常春藤上的。当最后的一片叶子也落下来后,我也要去了。我知道会是这样的,三天前我就知道了。医生没有告诉你吗?”
“哦,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愚蠢的话,”苏艾怀着疼爱和责怪说,表现出完全不屑于相信的样子,“老常春藤的叶子跟你的病好起来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你这个调皮的孩子,我知道你有一段时间是很爱这棵常春藤的。别说傻话了。噢,今天早晨,大夫还告诉我,你很快就会好了——他是怎么说来着——他说你的病有九成的把握好起来。喔,这机会够大的了,简直就跟我们在纽约乘坐电车或者走过一座随处可见的新建筑那么容易。好了,你试着喝点儿汤吧,让苏艾我也好再去画她的画,这样才能把画卖给编辑先生。然后用这钱给她生病的朋友买红葡萄酒,给贪吃的她自己买点儿猪排。”
“你再也无须给我买葡萄酒了,”琼西说,眼睛盯着窗户外面,“又凋零了一片。不,我不想喝什么汤。现在就剩下四片了。我希望看到最后的一片叶子在天黑以前飘落下来。然后,我也就该去了。”
“琼西,亲爱的,”苏艾俯下身子对她说,“在我画完之前,你能答应我闭上眼睛,不要去看窗外吗?我明天就得交上这些插图。我需要光亮,要不我早就拉下窗帘来了。”
“你不能到另外的一间屋子里画吗?”琼西淡漠地说。
“我想要待在你的身边,”苏艾说,“另外,我也不想叫你总是看着那几片倒霉的常春藤叶子。”
“你一画完了就告诉我,”琼西说着闭上了眼睛,宛如一个倒下的雕像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因为我想看着最后的那片藤叶掉落。我等得已经有些疲惫了,也懒得再去思考。我想撒手人寰,像这些已经枯萎的藤叶一样,向下飘啊,飘啊!”
“试着睡上一会儿吧,”苏艾说,“我得下去一趟,把贝尔曼叫上来,让他给我做模特——扮一个隐居多年的老矿工。我去去就来,你不要动,我很快就回来。”
贝尔曼是住在她们楼下的一位老画家。他六十岁了,留着长胡子,像米开朗琪罗雕刻的摩西那样,卷曲的胡子一直从萨提尔似的脸上顺着他小鬼一样的身躯垂落下来。贝尔曼在绘画上并不成功。他从事画画四十年了,却没有能够触摸到艺术女神衣裙的边儿。他总是在打算着画出一幅令世人惊讶的杰作,可是到现在也迟迟没有动笔。这几年来,他除了偶尔涂抹几笔商业广告之类的东西外,没有创作出什么像样的作品。他通过给这些年轻的艺术家们做模特,挣得一些收入,这里的年轻艺术家们雇不起专业的模特,也只能退而求其